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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在桌邊走來走去,突然駐足,「王孝寧和她丈夫張沖戚是為什麼沒有孩子?」
「不想要。」
「他們這個年紀的人,會主觀上不想要孩子?」
「其實也不奇怪,雖然他們那一代人喜歡說『養兒防老』,但也有人天生就不喜歡小孩,更願意自由無掛礙地生活。」
花崇想了想,「那麼將時刻不能離人的王章炳交給他們照顧,對他們來說,就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事了。」
「嗯。」柳至秦點點頭,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我之前向王孝寧了解情況時,她特別緊張,張沖戚則是木訥地坐在一旁。總體來說,兩個人的反應都很古怪。據她說,包房是王諾強訂的,人到齊之後,大家象徵性地對王章炳道了『生日快樂』,王章炳毫無反應,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上菜時,王松松提議將王章炳推去休息間,理由是『反正爺爺不能吃桌上的菜』。對了,她還說,季燦和王松松看王章炳的眼神非常嫌棄,季燦還小聲說了句『老不死的』。」
「這麼快就把嫌疑推到王松松身上,還故意帶出季燦,王孝寧這舉動有些多餘了。」花崇抱著手臂,背脊微微弓著。
警室里開著空調,不冷,他的厚外套早就脫下扔在椅背上,此時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裡面是一件襯衣,顯得身材頎長,十分惹眼,就連這個懶散的姿勢,也擺得有模有樣,氣度非凡。
柳至秦的目光落在他腰間,一時沒有說話。
他瞥了柳至秦一眼,「看哪兒?」
柳至秦抬眸,坦然道:「看你腰。」
「嘖。好看?」
「好看。」
「你這還對答如流了?」
「我這叫老實作答,不敢欺瞞領導。」
花崇咳了一聲,壓著唇角,「打住,說案子。」
柳至秦摸著下巴,勉強將視線收回來,「我們現在主要有兩條思路。一是兇手是王章炳的家人,這雖然聽上去很荒唐,毫無『正能量』可言,卻不是不可能發生。王章炳沒有別的致命重病,短時間內不會死去,他的存在等於一座壓在兒女身上的大山,他一天不死,兒女的日子就一天不好過。他死了,王諾強等人才能解脫。二是兇手是另一個人,這個人知道異形房間的門外是監控的死角,也知道王章炳被推入了異形房間。『他』在某個時間點從那扇門進入異形房間,勒死了王章炳,然後逃離。」
「這個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報復?泄憤?」
「這也是我沒有想通的地方。」柳至秦道:「王章炳就是一個普通的退休老人,在工廠忙碌了一輩子,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查到他做過什麼會引人報復的事。」
花崇沉思片刻,「兇手是親人的可能性最大。」
「實際生活的困難,能將深愛變為仇恨。」柳至秦說:「王章炳如果知道他拉扯大的孩子,個個都希望他早些離世,會是什麼心情?」
「他說不定早就知道了。」
「嗯?」
「阿爾茨海默病晚期患者雖然絕大多數時候精神恍惚,誰都不認識,但偶爾——只是偶爾,他們會有短暫的清醒時刻。」花崇嗓音低沉,「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病拖累了孩子,而孩子礙於親情與責任不得不照顧他。」
「如果是這樣,我寧願永遠沒有清醒的時刻。」柳至秦說:「這太殘忍了。」
花崇不輕不重地捅了他一下,「你別是把自己帶入患者了吧?」
「這倒沒有。」
「放心吧,等你老了,我照顧你。」
「要等到老了你才照顧我啊?」
「知足……」花崇說著突然卡住了,「吧你」沒能說出來,倉促咽了回去。
「怎麼了?」柳至秦問。
花崇搖頭,轉身背對柳至秦。
剛才驀地想起,在一起的這些時日,還有之前的半年,一直是柳至秦在照顧自己,而自己獨自生活了那麼多年,對突如其來的溫柔與關懷,居然沒有半分抵抗與不適應,潛移默化地就接受了。
「怎麼了?」沒有得到答案,柳至秦靠近,將下巴抵在花崇肩上。
花崇立馬站直,低聲叱道:「別亂來!」
「沒別人。」柳至秦在他肩頭蹭了兩下,柔聲問:「怎麼突然背過身去?想到什麼了?」
花崇知道柳至秦有分寸,所以也沒掙扎,「沒想到什麼。」
「那你耳朵怎麼紅了?」說著,柳至秦在那越來越紅的耳垂上親了一下。
花崇背脊有些麻,輕輕吁著氣,「小柳哥。」
「嗯?」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懶了?」
「懶?」柳至秦收緊手臂,「花隊,你看你成天都忙成什麼樣了?你這都叫懶,那別人叫什麼?」
「我是說在家裡。」花崇說:「我好像都沒怎麼做過家務。」
柳至秦笑起來,溫熱的氣息噴在花崇頸窩裡。花崇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後背枕在柳至秦的胸膛上。
「沒怎麼做就沒怎麼做。」柳至秦說:「花隊,你還跟我計較這個?」
花崇一想自己在家裡的懶相,就有些理虧,「要不這樣吧,今後我早起給你做早餐。」
柳至秦又笑。
花崇說:「你笑什麼?」
「還是我來吧,早上時間寶貴,你多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