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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院長一共說了三個人,一名當年的義工,一名司機,一名老師。義工和司機在星星孤兒院待的時間不算長,知道的事情有限,只記得米皓被一個「漂亮女人」接走的事。司機是個快五十歲的老光棍,喝了些酒,說起「米皓」、「女人」時還意味深長地眯了眯眼。
「人類是不是天生對異性之間的八卦感興趣?」曲值抱怨道:「那時鄒鳴才11歲,妥妥的未成年,他們也『想像』得下去,媽的老子真覺得有點兒噁心。」
「忍著,沒時間給你噁心。」花崇將曲值從洛城開來的警車停在一處陰暗逼仄的巷口,「下車,徐曉琳的家到了。」
徐曉琳五十多歲了,住在楚與鎮一個半舊不新的院子裡,正是辛院長寫在紙上的第三個人,也是最有可能了解米皓的人。
她年輕時喪夫,無兒無女,在星星孤兒院工作了十來年,後來孤兒院被取締,她丟了工作,便給人家當鐘點工,獨自生活至今。
顯然,在花崇和曲值趕到之前,她已經接到了辛院長的電話,知道兩名刑警的來意。
「米皓這個孩子,我有印象。」她將兩人請到燈光昏暗的屋裡,用看上去不太乾淨的玻璃杯泡了茶,「當時有個女的來領養他,院裡還風言風語傳了好一陣。我們都以為她想領養一個小姑娘,結果她偏要領養一個半大男孩。你說,這不是給人留話柄嗎?」
花崇坐在老舊的沙發上,不關心鄒媚的舉動是不是給旁人留話柄——事實上,對一些閒得無聊的人來說,別人不管做什麼,都有可能留下所謂的「話柄」。這些人從來不明白,別人的生活與自己無關。
「鄒媚領養米皓的時候,有沒有說過選擇米皓的原因?」花崇問。
「我想想。」徐曉琳低下頭,思索了片刻,「噢,她說她平時工作忙,太小的孩子怕照顧不好,女孩呢,怕將來被別人害,一定要男孩,最好是年紀大一些的。這簡直是歪理啊,女孩怎麼就會被人害了?」
花崇皺起眉。
領養女孩怕將來被人害?
鄒媚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領養鄒鳴?
可她為什麼會覺得女孩將來會被人害?
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花崇怔了一下,不由得緊緊捏住眉心。
「米皓剛到孤兒院的事你還記得嗎?」曲值說:「以前檔案管理不完善,我們查不到他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被送到孤兒院。」
「這你問對人了。」徐曉琳露出些許得意的表情,「有陣子院裡人手不夠,我就幫著記錄孩子們的日常生活。米皓是有一年夏天來的,穿得破破爛爛,像個小乞丐。還好當時氣溫高,如果是冬天,他說不定就凍死了。」
「哪一年夏天?」花崇問。
「哪一年我想不起來了,不過他來的時候就不小了。不行,我得好好想一想。」徐曉琳說著掰起指頭,半分鐘後抬起頭,「就是被領養走的前一年吧?他沒有在院裡待太久,我記得就只過了一個冬天。」
被領養的前一年?花崇眼色一凜。鄒鳴被領養時是11歲,這是留存的資料里寫明的,那麼前一年他就是10歲。
鄒鳴在這一年的夏天來到楚與鎮的星星孤兒院,而劉展飛的屍體在同年春天被發現。
再往前推一年,正是村小出事、劉旭晨病死的一年。
這一年,鄒鳴和劉展飛同是9歲!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花崇腦中出現,他瞪大雙眼,眸光極亮,額角難以控制地顫抖起來。
幾條光絲一般的線在腦海中穿過、交織,迅速結成一張怪異而冰冷的網。
劉旭晨在羨城病死;
范淼、盛飛翔、周良佳是羨城人;
在劉旭晨的死訊傳回洛觀村之後,劉展飛失蹤,次年被發現死在河裡;
劉展飛的遺體沒有經過專業屍檢,僅由村長等人辨別;
身份不明的米皓出現在離羨城不遠的楚與鎮;
米皓被鄒媚領養,改名鄒鳴;
鄒鳴與同學到洛觀村旅遊,莫名其妙在紀念品商店買了一個木雕果盤;
紀念品商店所在的地方,是劉旭晨和劉展飛兄弟曾經的家!
花崇的呼吸變得粗重,手指悄然攥緊,骨節泛白。
徐曉琳被他的反應嚇到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曲值也相當詫異,低聲道:「花隊?花隊?」
花崇猛地回過神,目光如劍地看向徐曉琳,「把你記得的,與米皓有關的事全部告訴我!」
徐曉琳大概是沒怎麼與花崇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一時慌了神,哆嗦道:「好,好……我這就說。」
據徐曉琳回憶,米皓是在身無分文,也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情況下,獨自來到星星孤兒院。當時孤兒院管理鬆散,只要有小孩來,院長就會接收,從來不管來歷——這也是那時整個楚與鎮福利機構的現狀。以蜜蜂孤兒院為首,不少孤苦無依的孩子在孤兒院被「中轉」,繼而成為供人販子發財的交易品。米皓年齡雖然不小了,但是相貌清秀,院長一看,就毫不猶豫將他收入院中。
米皓的實際年齡誰也說不準,他自稱生下來就被父母拋棄,跟著拾荒者長大,完全不記得自己親生父母是誰、家鄉是哪裡。某一年,一直照顧他的拾荒老人去世了,他便從鄰省一路流浪討飯,走到楚與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