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頁
「這說明了什麼?」花崇聲音發冷,「如果梁萍事先不知道樓梯間裡還有另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將被殺害,遇到襲擊時,她必然會反抗,與那個人打鬥、發出喊叫。但她完全沒有抵抗,那個人輕輕鬆鬆地殺死了她。」
「她知道兇手的存在,知道自己即將死亡!」柳至秦不由自主收緊手指,「她連自己將以什麼方式死亡都知道。」
「我們之前想到的兩種可能——梁萍認識殺害她的人,對死亡早有準備;梁萍不認識那個人,突然遇害。現在看來,後一種情況已經不成立了。梁萍一定認識這個置她於死地的人,並且全力配合。她忍了幾十年,突然忍不下去,不能再跳廣場舞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也許是這個人向她灌輸了什麼。」花崇手指敲著桌沿,緩慢地說。
柳至秦沉默地聽著,目光勾勒著花崇側臉的線條。
「這人應該是最近才開始接近梁萍。」花崇倏地抬起眼,「查梁萍這一個月以來的行跡,重點放在最近一周。」
「是。」柳至秦利落地應道。
花崇卻有些怔忪——柳至秦平時常說「行」、「好」、「嗯」,幾乎沒有說過「是」。
柳至秦明白他在疑惑什麼,溫聲解釋道:「花隊,你認真布置任務的時候,看上去特別迷人。」
花崇心頭一熱,脫口而出,「我只有布置任務的時候迷人嗎?」
柳至秦眯了眯眼,「當然不是。」
其實話一出口,花崇就後悔了。這簡直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還跳得臭不要臉。
柳至秦靠近,聲音輕輕的,「你還有更迷人的時候。」
花崇覺得有一陣熱氣在周圍聚攏,抬手想趕柳至秦走。柳至秦卻俯下丨身來,靠在他耳邊低語:「你知道是什麼時候。」
灼熱從耳郭散開,花崇知道耳尖已經紅了。好在柳至秦說完就直起身來,揚了揚手,「我去技偵組了,明早幫我帶點兒吃的。」
花崇盯著柳至秦的背影,突然抬起右腿,做了個踹人的動作。
??
陳爭深夜出現在刑偵支隊,這倒是稀罕事。
花崇將王章炳、梁萍兩個案子的調查情況簡要向他匯報一番,他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花崇也沒催,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你想怎麼查案,我從來沒有干涉過。」陳爭似乎很疲憊,嗓音聽上去比平時沙啞,「梁萍這案子,線索全部指向歐湛,但你……不,你和柳至秦認為真兇另有其人。王章炳的案子呢,目前還不算明朗,王家除了王松松,其他人都有作案時間,但你和柳至秦還是認為,真兇可能不是他們其中之一。」
花崇抿著唇,等著陳爭接下去的話。
「既然如此,那就去查吧。」陳爭點菸,半天沒打著火,於是丟開打火機,朝花崇看了看。
花崇將自己的打火機扔過去。
陳爭接住,「謝了。」
白煙升起,在辦公桌上空散開,像一盞半透明的屏障。
「還是那句話,上頭的壓力我來扛,調查中如果遇到什麼問題,及時告訴我,我去處理。」陳爭靠在椅背上,視線穿過白煙,落在花崇眼中,「你帶著重案組全力查案就行,其他的不用操心。」
這無疑是將一枚定心丸放在花崇手中。
因為梧桐小區大案,洛城近日風聲鶴唳,王章炳與梁萍的死又牽扯出養老、家暴等社會關注度極高的問題,極具話題性。王章炳一案暫且不論,梁萍一案的兇手就連重案組內部,也幾乎認定就是歐湛,此時如果沒有頂頭上司支持,花崇很難調轉方向,繼續查下去。
陳爭還是像過去一樣,擺著「想查便查」的態度。
花崇與他對視片刻,突然道:「陳隊。」
「嗯?」陳爭掀起眼皮,有些懶散。
「這段時間你在忙什麼?」花崇問。
陳爭瞳底溜過一簇光,笑道:「怎麼,我讓你安心查案,你倒查起我的崗來了?」
花崇沒接他的茬,「上頭為難你了?」
陳爭嘆氣,「別想這麼多。就算要為難,也為難不到我頭上來。」
「我找過你幾次。」花崇道:「你都不在。」
「喲,還真查我的崗啊?」陳爭勾著唇,但花崇看得出,他並非真心在笑。
「就是有些好奇,你幹什麼去了。」花崇語氣放鬆,跟閒聊似的,「畢竟最近那什麼,刑偵支隊日子不太好過,你這個主心骨跑得沒影兒,兄弟們心裡都有點兒懸。」
「懸個頭。」陳爭將煙按滅在煙缸里,「你們有案子要操心,我也有別的事要操心。」
花崇猶豫片刻,問:「是上次說的事嗎?」
陳爭動作僵了一下,旋即抽出一張紙,擦拭著手指。
這動作很多餘,花崇不動聲色,看著陳爭擦完手,將紙巾揉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有趣嗎?」陳爭問。
花崇說:「你指什麼?」
「觀察我。」陳爭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極深,「看我擦手,看我丟紙巾。」
花崇倒也沒被問住,「那不然我該看哪裡?故意別開眼?陳隊,你又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為什麼不能看?」
這話說得輕巧,和開玩笑無異,卻並非只有字面意思。
陳爭默了半分鐘,搖著頭苦笑,「花兒,上次我怎麼說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