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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菲菲啞口無言,汗一滴一滴落下。
「在你們這個老鄉小團體裡,你從來不是特別積極策劃、參加活動的人,向來是周良佳拉著你去參加聚會,這次怎麼突然變了?」花崇問:「洛觀村對你來說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嗎?算上這次,你今年已經來旅遊了四回了。」
聞言,袁菲菲如遭雷擊,僵在座椅上。
「今年3月、5月、6月,你三次只身前來。是這裡的風景格外吸引你?還是這裡發生過的事格外吸引你?」
袁菲菲抱住頭,哭了起來,「他們的死和我無關,真的和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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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晝夜溫差大,下午花崇把柳至秦的毛衣外套脫了搭在椅背上,此時不得不再次穿上。毛衣最易吸味,在會議室放了一陣子之後,多了煙的味道,好在並不難聞。
花崇只扣了一枚扣子,斜靠在派出所走廊的牆上,左手縮在袖管里,右手正揉著太陽穴。
袁菲菲情緒近乎崩潰,什麼都不願意說,既不承認初中時曾向盛飛翔表過白,也不承認昨天夜裡去了虛鹿山和村小。但這兩點根本不容她辯駁——第一,前往羨城走訪的同事已經證實許升的話,第二,客房裡的泥土、村裡的攝像頭都證明她沒有在村里散步。
至於三次獨自到洛觀村、催促周良佳組織秋遊,就更是證據確鑿。
看上去,她就是因為初中時的遭遇,對盛飛翔、范淼懷恨在心,並遷怒范淼曾經的女友周良佳,忍氣吞聲多年,處心積慮地報復他們三人。
這個動機並非說不通,但在細節上卻極其矛盾——的確有人忍辱多年,潛心謀劃復仇,但這種人受性格影響,必然很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袁菲菲為了當年告白遭到羞辱的事報仇,她不該像剛才那樣失態。
她是個情緒化的人,而兇手具有超乎尋常的冷靜。她就像一塊拼圖,而兇手是底圖。她這塊拼圖完全合不上底圖。
從她表現出來的性格分析,她成年之後能原諒盛飛翔、范淼,並和他們成為朋友,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確實不在乎了,認為那時候大家年紀都小,不成熟,現在長大了,又都在洛城生活,彼此關照一下,偶爾出來聚個會也不錯。
但她為什麼要把人約到洛觀村里來?並且無法解釋昨天晚上為何跑去虛鹿山、村小。
這太奇怪了。
「幸虧我多帶了件衣服。」柳至秦從警室里出來,帶上門,「不冷吧?」
花崇搖頭,將毛衣裹得更緊,「袁菲菲還是老樣子?」
「嗯,不願意開口。」柳至秦道:「她現在顯露出來的情緒特徵,完全不符合我們所做的犯罪側寫。」
「但證據都指向她。」花崇吁了口氣,「她把人帶到洛觀村來,肯定有她的目的。不過這個目的不一定是燒死盛飛翔三人。」
「我最在意的是她為什麼會住在村小受害人的家裡。」柳至秦說:「難道她是想知道什麼?她和十年前的案子有關?」
「不應該。」花崇搖頭,「曲值他們已經查清楚了,她生在羨城長在羨城,直到18歲到洛城念書,才第一次離開家。她不可能是錢毛江那個案子的參與者。」
說到這裡,花崇一頓,看向斜對面的一間警室。
警室的門從裡面打開,一名警員走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一名眼熟的男子。
顯然,那間警室里剛結束了一場問詢。
柳至秦也向那個方向看去,只見錢闖江轉過身,木然而冰冷的目光像生鏽的劍一般刺了過來。
與他視線相交時,花崇本能地擰了擰眉。
第八十七章 鏡像(21)
「他沒有不在場證明,有作案可能。」花崇盯著錢闖江的背影,低聲自語。
此時仍在派出所出沒的,都是在第一輪調查中被劃歸「待查」一方的人。他們無法證明命案發生之時,自己不在現場。
「他的狀態一直很奇怪。」柳至秦看向轉角處的樓梯,錢闖江已經從那裡下去了,「上次和這次,他都給人一種木訥卻又無情的感覺。」
「我主觀上認為,像他這種人,做得出任何超乎常人想像的、殘忍的事。而且他是生在洛觀村,長在洛觀村的村民,他熟悉這裡的一切,知道山上和村里每一個攝像頭的拍攝範圍,想搞到一套工作人員制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作案之後,他能輕鬆地、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現場。」花崇說著搖搖頭,「但是現在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兇手。而且我想不出他為什麼要殺害范淼三人,他根本沒有動機。」
「我在想,錢闖江和袁菲菲會不會存在某種我們不知道的關係?」柳至秦雙手揣在衝鋒衣的口袋裡,「我只能查到袁菲菲住過『山味堂』,但沒有辦法查到袁菲菲住在『山味堂』期間,和錢家兄弟有無接觸。如果有接觸,他們會聊什麼?」
「錢鋒江倒是好推測——他喜歡跟女性互相撩撥,自詡風流倜儻。袁菲菲獨自前來,化妝打扮之後,是城市熟女的派頭,和錢鋒江平時接觸的女人全然不同。錢鋒江肯定對她感興趣,接著主動搭訕,聊一些無關痛癢、娛人娛己的閒話。」
「聊著聊著,袁菲菲就把話題引到了十年前的村小案上。」柳至秦突然道。
花崇眼尾一動,眉心輕微蹙起。
柳至秦繼續說:「袁菲菲三次來洛觀村,每次都住在村小案受害者的家中。范淼三人被燒死時,她不僅去了虛鹿山,還去了村小。之前我們一直認為她或許和村小案有關,但事實卻是,十年前她根本沒有到過洛觀村。那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她是個好奇者?她對村小死了五個小男孩的案子極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