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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菲菲對於這件事的牴觸,已經超過了案子。」柳至秦玩著一支筆,「案子她還願意說兩句,但你一提到她被家長誣陷的事,她的精神就完全繃了起來。這不太尋常啊。園方查清了原委,還了她清白,她沒有因此丟掉工作,現在仍然在陽光幼兒園供職。正常情況下,她不該這麼牴觸。」
花崇微垂著頭,正在思考,「她的牴觸至少說明,她並沒有放下這件事,對她來說,這事還沒完。」
「那她對這事的牴觸超過虛鹿山的命案該怎麼解釋?」柳至秦道:「在這起命案里,她不僅是重要相關者,並且是嫌疑人——她自己很明白這一點。」
花崇想了很久,腦中忽地一閃,猛地看向柳至秦。
柳至秦蹙眉,「怎麼了?」
「記不記得,我們上次分析過袁菲菲三次住進村小案受害人家中的原因?」
「記得——『為了模仿』的可能性最……」柳至秦說著一頓。
那時,他們是將村小案與虛鹿山案聯繫在一起,認為袁菲菲接近錢毛江等人的家屬,是想了解村小案,進而模仿,並殺死范淼三人。但推到最後,邏輯上卻存在嚴重漏洞,因為不管怎麼看,袁菲菲都不符合犯罪側寫。
「我突然有了個猜想。我們上次的想法沒錯,袁菲菲三次來到洛觀村的確是為了模仿村小案,但是她想殺的卻不是盛飛翔等人!」花崇快步走到派出所臨時安排給自己的警室,關上門,點開電腦里存著的袁菲菲調查報告,「袁菲菲自幼父母離異,年少時就與母親斷了聯繫,而父親也組成了自己的家庭。這等於說,她其實很少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她現在的性格也極有可能受到了小時候成長環境的影響。她自稱是因為喜歡小孩,才去當幼師——這話不假,她念大學時參加的社會活動可以作為佐證。不過她喜歡小孩的深層次原因,可能是她能在單純的小孩身上感受到『陪伴』的溫暖。」
「她的成長過程確實比較孤獨。」柳至秦同意,「她性格內向,學生時代朋友不多,經受過短暫的、不算嚴重的校園欺凌。她渴望陪伴,可能也是因為這種心理,她才能夠說服自己接受盛飛翔和范淼——這兩個曾經欺凌過她的人。」
「她把小孩形容為『天真』、『可愛』、『善良』。在她心裡,小孩是世界上最值得愛、善待的群體,他們是天使。」花崇在窗邊來回走動,「在成為幼師之後,她竭盡所能照顧幼兒園的孩子。從23歲開始,她每年都拿到了園方頒發的『優秀幼師』獎。到去年底被投訴之前,她的職業履歷沒有任何污跡。」
柳至秦坐在辦公桌邊,手指夾著煙,沒有點燃,緩緩道:「家長為什麼會誣告她?」
花崇轉過身,逆光而立,「除開一些刻意找茬的家長,絕大多數家長都是理智的。能讓他們出離憤怒的,我只能想到一種可能——他們肯定,自己的小孩受到了傷害,而這傷害,來自袁菲菲。」
柳至秦支著額角,幾秒後道:「但園方證實,袁菲菲並沒有體罰小孩……」
「所以,是小孩在撒謊!」花崇雙手撐在桌沿,目光如炬,「是被袁菲菲視作天使的小孩們,集體向家長撒謊!」
這時,曲值發來了袁菲菲被誣陷一事的園方詳細說明。
去年,謝某、張某、屈某、單某四位家長向園方舉報草莓班(大班)的幼師袁菲菲體罰小孩,稱自家孩子的背上、手臂、兩腿有不同程度的於痕。孩子們說,於痕是被袁菲菲掐出來的。
由於袁菲菲入職以來,從未犯過體罰小孩之類的錯誤,風評一直不錯。園方沒有立即聽信家長們的說法,馬上展開調查。調查期間,袁菲菲停職在家。
此後,有視頻證實,四名小孩身上的於痕並非由袁菲菲造成,而是他們互相掐出!
真相面前,家長仍是震驚、不信。
誰會想到,自家乖巧的小孩,小小年紀就會做出陷害他人的事?
園方提出請專家做傷痕鑑定,但最終,四名家長以保護小孩為由拒絕。
找到視頻耗時不長,但勸導小孩說出實情卻是個漫長的過程。這段時間裡,袁菲菲並未復職。
最終,一名小孩道出緣由——袁菲菲長相可怕,大家希望趕走她,換一位漂亮可愛的老師。
看到這裡,花崇眼皮跳了起來。
柳至秦低喃:「長相可怕?是指袁菲菲完全卸妝之後?」
郵件的最後是一個視頻,幼兒園大班的孩子用天真無邪的聲音說:「我們不要她當我們的老師!她長得像醜陋的魔鬼!」
看完整封郵件,花崇已經徹底了解到誣告事件的始末。
去年11月,幼兒園組織了一次兩天一夜的親子野營活動,袁菲菲是帶隊幼師之一。活動一度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第二天清晨,幾名小孩看到了沒有化妝的袁菲菲。
一個說法開始在草莓班流傳——袁菲菲沒有眉毛,像生了病的魔鬼。
草莓班是大班,裡面的孩子不久就將進入小學,其中個別受家庭影響,已經不像大眾認知中的那樣「天真無邪」。
一名小孩建議,設法讓袁菲菲滾蛋!
當時,數起幼兒園虐待孩童事件被媒體曝光,園方和家長都戰戰兢兢,一方害怕自家的幼師虐童,一方害怕自己的孩子被虐。
陽光幼兒園的園長每周都在廣播中對孩子們說——如果有老師傷害你們,請立即告訴我,我是你們最堅強的後盾;各家父母也意識到幼兒園可能存在的安全問題,對孩子千叮萬囑——老師如果欺負你們,回家一定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