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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闖江停頓片刻,繼續說:「不過她空有殺人的心,卻沒有殺人的膽量。她太弱了,嘴上說著想殺人,卻連我家後院的雞都不敢殺。她這樣子,還殺什麼人?我和她打了個商量——她幫我引幾個人到虛鹿山上來,事成之後,我幫她解決那些可惡的孩子。」
花崇盯著錢闖江的眼睛,手緊握成拳頭,心中一個聲音道:撒謊!
「她把她的同學引來了,一共三個,兩個是學生時代欺負過她的人,另一個是其中一人的前女友。」錢闖江說:「要說幫手,她就是我的幫手。她是一個一個把他們引來的,我挨個制伏他們不是問題。接著,我讓她趕緊離開虛鹿山,去村小等我。」
花崇冷靜地問:「她知道你會對他們做什麼?」
錢闖江木訥歸木訥,此時卻反應極快,「不,我沒有告訴她。我只說,我想要這三人幫我一個忙,我不會害他們。她這裡不太靈光。」錢闖江說著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我一說,她就信了。她不知道我會殺了他們。」
花崇心裡罵了聲「操」。錢闖江如果說袁菲菲知道他要殺人,與袁菲菲那邊的口供一對比,這一條就可以作為他隱瞞實情的證據。但他偏偏不這麼說,如此一來,等於是把罪行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而真正的兇手,此時仍躲藏在黑暗中。
「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錢闖江說:「那三個人被活生生燒死。你們看網上的評論了嗎?很多人都說,洛觀村出了這麼嚇人的事,以後絕對不會來旅遊了。呵呵呵,沒人來旅遊,大家不就沒錢賺了嗎?我的目的很簡單,這裡的村民不配過上富裕的生活,他們活該窮一輩子。」
徐戡咬緊後槽牙,完全無法理解這一套「瘋子理論」。
花崇思考的卻是他和鄒鳴已經合作到了什麼地步。
「將周良佳三人放置在助燃物里之前,你還做了什麼?」
錢闖江沉默片刻,「我給他們打了藥。」
「什麼藥?」
「麻醉藥。」
「什麼麻醉藥?」
錢闖江像個木頭人一般坐著,連嘴皮開合的動作都顯得毫無生氣。
「七氟烷。」
花崇腦中「嗡」一聲響,眉心狠狠皺了起來。
錢闖江連七氟烷都知道,並且說了出來,顯然是鐵了心要給鄒鳴頂罪。
「你從哪裡拿到七氟烷這種非流通藥品?」花崇問。
「想要拿到,總有拿到的辦法。」說完,錢闖江食指與拇指碰了碰,「只要有錢,命都能買到,何況是麻醉藥。」
花崇沉住氣,「那錢毛江的事呢?你恨洛觀村的村民恨到這種地步,不惜殺掉三個無辜的人來懲罰他們,你對錢毛江的恨難道不應更深?十年前的事,你參與過?」
「那時我還沒滿10歲。」錢闖江反問:「一個不到10歲的小孩殺了五個比他大的男孩,這符合邏輯嗎?」
「當然不符合。」花崇冷笑,「不過我以為你既然把殺死周良佳三人的罪行攬在自己肩上了,也會順便再頂一個鍋。殺三個人是死,殺八個人一樣是死。」
錢闖江唇角抽了一下,視線向下,含糊道:「錢毛江的死和我沒有關係。」
「你沒有參與,但你看到了,對嗎?」
錢闖江搖頭,「我沒有。」
「你看到了。」花崇卻像沒聽到似的,「你看到了!你看到有人將他們五人殺死,然後點燃了村小的木屋。你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孩,他比你小一些,個頭也比你矮一些。你們一同看著那照亮黑夜的火光,你們靠得很近,雙手甚至是牽在一起的。」
錢闖江啞然地張著嘴,像是在花崇的描述中看到了某個難以忘卻的畫面。
「他們是誰?」花崇問,「點燃木屋的是誰?站在你身邊的是誰?」
「我……」錢闖江用力閉了閉眼,咬肌在臉頰浮動,像一條條掙扎的蚯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錢毛江被殺害的時候,我在家裡,我二哥錢鋒江和我同在一個房間,他可以給我作證。」
花崇想起錢鋒江前兩天恐懼至極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在說——錢闖江是兇手,你們趕緊把他抓走!
「不過我要感謝那個兇手。」錢闖江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救了我和很多飽受欺凌的人。你們抓不到他,讓我給他頂罪也行。你說得對,殺三個人和殺八個人都是死。」
「你這是頂罪頂上癮了?」花崇揚了揚下巴,「當年專案組不作為,放跑了真正的兇手,你便覺得所有警察都沒用?」
錢闖江指尖不大明顯地動了一下。
「劉展飛你還記得嗎?」花崇冷不丁地問。
「他死在河裡了。」錢闖江看向下方。
「你親眼看到他死在河裡?」
「大家都這麼說。」
「大家都這麼說,所以你就相信了?」花崇抬手在額角摸了摸,「你恨這村裡的『大家』,卻對『大家』說的話深信不疑,這……似乎有點奇怪?」
審訊有很多種方式,最常見的是打亂順序問相同的問題,還有一種是「詭辯」,在大體正常的邏輯里加入些許不存在必然因果聯繫的內容,乍一聽似乎是那麼一回事,其實不然。「詭辯」是為了讓嫌疑人掉入邏輯陷阱,拼命讓自己說出的話符合邏輯,但這種舉動反而會讓他們越來越被動,以至於露出越來越多的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