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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連忙擺手,「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們沒有把呂可推出來。確實如你所說,醫院有時候不得不息事寧人,但把自己的員工拋出來當做替罪羔羊,我們做不出來。那家人成天上醫院裡來鬧,產科為了保護呂可,就讓她帶薪休息。」
「也就是說,呂可並沒有和產婦家屬產生正面衝突?」柳至秦問。
「沒有。那家人其實就是想要錢,鬧得越厲害,賠償的錢就越多。」護士長說:「差不多花了一個多月吧,我們在原賠償金的基礎上,又加了一筆,他們就消停了。這件事平息之後,呂可才回來上班。」
花崇略感不解,「他們沒有再繼續向醫院要求什麼?」
護士長搖頭,「沒有了。」
「那呂可為什麼辭職?」
「這件事對她影響還是不小,再加上那段時間新聞里不是經常報導哪兒哪兒的醫生護士又被病人砍了嗎?」護士長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回來沒多久就跟我說,想辭職。我問她今後打算做什麼,她說先休息一段時間,說不定會換一個行業。護士要走,我們是留不住的。她想換個行業,我們也都祝福她,還給她開了個歡送會。但她,她不該騙我們。」
「騙?」柳至秦問:「她騙了你們什麼?」
「她根本不是想換一個行業,她是想換一個單位!」護士長說著激動起來,「她辭職沒多久,就去七院工作了。你們這些小伙子可能不知道,七院婦產科算得上是咱們市里最好的婦產科,在全省都是有名的。哎,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她要跳槽,給我們說了,我們也不會阻止她啊。她真的沒有必要這麼瞞著我們所有人,況且醫療事故那件事,醫院真的沒有讓她受半點委屈,該她拿的工資一分不少,後來還給了她一筆額外的精神損失費,她這樣把我們當外人,真是叫人寒心……」
「產婦家屬的聯繫方式,麻煩你給我一份。」花崇打斷護士長的絮叨,食指在桌上敲了敲。
「這……」護士長露出為難的神色——領導只讓她來向市局的警察講述當年的醫療事故,並沒說可以透露患者家屬的信息,「我得去請示一下。」
花崇點頭,朝張貿遞了個眼色,「跟著去。」
護士長和張貿離開後,接待室就只剩下花崇和柳至秦兩人。
花崇重新翻開文件,邊看邊問:「你怎麼看?」
「剛得知呂可與醫療事故有關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患者家屬尋仇。不過現在看來……」柳至秦停頓片刻,「如果剛才護士長沒有歪曲事實,那家屬尋仇的可能性就不大。第一,呂可本人和醫療事故其實沒有關係。第二,家屬已經在錢財上得到了超過預期的賠償。第三,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他們即便想要報復,也不至於等到五年之後再報復吧?五年已經能讓一個普通的家庭開始新的生活。」
「造成醫療事故的不是她,她沒有害死過人,那她在害怕什麼?」花崇說:「她在電梯裡的那種反應,明顯是問心有愧,極度恐懼。」
柳至秦站起來,走了兩步,「不,她『害死』過人。」
花崇抬頭,「嗯?」
「那個頂替她的護士,陳娟。」柳至秦說:「我們不要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想這件事,得帶入她自己——醫療事故發生之後,她本來還有一絲慶幸,認為還好犯錯的不是自己,但陳娟因愧自殺之後,她開始恐慌,認為自己也有一份責任,如果不是自己身體出了狀況,那麼當時照看嬰孩的就是自己,自己絕對不會失誤,那麼嬰孩就不會死,陳娟也不會自殺。這些年她始終活在自責里,而藍靖的死對她是個不小的刺激,夜裡她在電梯裡『看到』的人可能正是陳娟。」
花崇沉默許久,輕微搖頭,「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比較牽強。」
「是嗎?」柳至秦抱臂,「但對於一些人來說很牽強的原因,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無論怎麼努力也走不出來的陷阱。」
花崇道:「那呂可遇害這件事該怎麼解釋?她認為自己對陳娟的自殺負有責任,陳娟的家人也這麼認為?所以殺害呂可的是陳娟的家人?呂可案和羅行善案目前是併案處理,兩個案子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陳娟的家人難道和羅行善也有仇?」
柳至秦蹙眉,「我還沒想到羅行善那邊去。」
這時,張貿回來了,手裡拿著醫療事故中家屬的聯繫方式。
花崇說:「再跑一趟,問問陳娟的家庭情況。」
張貿有些懵,「啊?」
「別『啊』,趕緊去。」
張貿只得又去找護士長,柳至秦輕笑:「就算覺得牽強,也不輕易放過?」
「你說得沒錯,牽強不牽強,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我覺得牽強的事,對受害者來說可能就是『心魔』,對兇手來說可能就是作案理由。」花崇說:「你我不是呂可,就算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問題,也不可能與她的想法完全一致。而且人的很多行為連自己都無法解釋,有偶然性,也有隨機性。既然你想到了這種可能,我就不能隨意擱置。我得為案子負責,也得為自己的隊員負責。」
柳至秦眯了眯眼。
花崇斜他一眼,「你是不是在『翻譯』我剛才說的話?」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柳至秦的笑容中多了一分狡黠,「那你說,我『翻譯』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