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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沒穿制服,去二里巷的假貨一條街花50塊錢買了身adadis,正樂滋滋地蹲在四里巷的污水溝邊逗土狗,旁邊正是一群熱火朝天議論別家閒事的婦人。
「那女的深更半夜穿條那麼艷的裙子往荒地上去,怎麼可能是正經人?」胖婦人說話時臉上的肉一松一緊,像個喜劇演員,「現在的女的啊,就是不自尊不自愛,家裡不知道怎麼教的。」
「聽說那女的很有錢叻,渾身都是名牌!」矮婦人仰著頭,鼻孔鼓得圓圓的,「我女兒回來說,那條裙子在商場裡頭掛著,得賣1萬多!」
「哎喲!」胖婦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年紀輕輕哪來這麼多錢?那女的是被有錢人包養的二奶吧?難怪死得那麼慘,破壞別人家庭,我呸!」
「就是!」痩婦人頭髮沒剩幾根,活像穿越來的裘千仞,「仗著年輕好看勾引別家的男人,這種女的最賤最可恨!」
「也不一定叻。」個頭最高的婦人說:「也可能是爹媽有錢啊。」
「爹媽有錢?呵,這年頭的有錢人,不是貪官就是奸商!」胖婦人道:「只有像我們這樣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一輩子的,才富不起來!」
「也對。」高婦人訕訕道:「何小萍前幾年死了男人,不就是釣了個什麼退休幹部,才搬出咱們巷的嗎!」
花崇聽著她們閒侃,心頭不免唏噓。
婦人們字字句句全是尖酸刻薄,仿佛過得比她們好的同性不是給有錢男人當了小三,就是有個貪污腐敗奸詐可惡的爹。
而據他所知,離開道橋路的人很多都謀到了正當的生計,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幾乎都是憑自己的本事在外面找到了立足之地。
留在這裡的人,多半遊手好閒,怨天尤人。不滿與嫉妒日積月累,形成了一種可笑又可悲的怨毒。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昨日在東里巷遇到的女白領就是個例外。只是那姑娘拖著蠻不講理的父母與不成器的弟弟,也不知道算不算真的脫離了這片泥沼。
正想著,花崇忽聽婦人們的話題轉移到邱大奎身上。
「老邱家也是慘,一家老小過得好好的,屋後面突然冒出個死人。」胖婦人誇張地哀嘆,語氣卻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邱老頭最忌諱這些,怕不得罵死他家邱大奎。」
「這事和邱大奎沒什麼關係吧?就算他沒發現,久了其他人也會發現啊。」高婦人說:「哦,難道換個人發現,那女的就不躺他們家背後啦?」
「話是這麼說,但我要是邱老頭,我也覺得邱大奎晦氣。」胖婦人扭了扭腰,嘴角都快癟到下巴去了,「邱大奎肯定也嚇死了,不然怎麼連警都不敢報?」
「嘖,邱大奎也是個可憐人啊,看到那女的的屍體,肯定得想到他自個兒老婆。」
「可不是?他老婆死得早,邱老頭又是那副德性,後半輩子誰還敢嫁他邱家去……」
花崇蹲得腿麻,起身掂了掂腳,湊到四名婦人跟前,賊兮兮地問:「嬸兒,你們說的是發現屍體的人?他家死了老婆?」
婦人們立即警惕起來,見他打扮和舉止與長居此地的人無異,又寬下心來,唯有胖婦人聳著一邊眉頭問:「小伙子,以前咋沒見過你啊?」
「咋沒有!我都見過您!」花崇往對面巷口一指,「喏,我住那頭。」
幾名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又聊起來。
花崇畏畏縮縮地在一旁聽著,時不時插一句嘴,聽得邱大奎的老婆付莉是前些年得子宮癌去世的。
胖婦人大約是個道橋路百事通,對旁人的家事如數家珍,說起付莉得病治病的經歷,簡直跟親眼所見似的。
「付莉那丫頭根本不是咱城頭的,不知道那個村兒的農民,土得要死,也就能嫁給邱大奎當老婆。我聽說啊,她剛跟邱大奎結婚時,子宮裡就查出來有瘤子。醫生當時建議做手術,邱大奎都把她送到住院部了,邱老頭非不讓,說是做了手術就不能給邱家留後了,硬是接了回來。」
花崇沒聽懂,「肌瘤的話,做手術切除不影響今後生育吧?」
「去去去,你懂什麼?」胖婦人仿佛被拂了權威,揮了揮手,接著往下講,「這手術後來沒做成。沒多久付莉懷孕了,生產還算平安,那瘤子好像也沒長多少,這事就擱著了。但是後來再去醫院一查……」
胖女人說著兩手一攤,「這下好了,子宮癌!」
後面的事就很容易想像了,治療癌症的費用是邱大奎這種家庭承受不起的,付莉在醫院躺了幾天,就辦了出院手續,說是回家用土方子續命,其實就是等死。沒熬多久,付莉就受不了病痛,在家裡割腕自殺了。
「自殺?」花崇問:「真是自殺?」
「嘿嘿嘿!」胖女人笑起來,「小伙子還挺有懷疑精神嘛,不過還真是自殺,死亡證明都開了。邱老頭雖然脾氣不好,但沒必要害一個活不了多久的兒媳婦。」
花崇假笑得十分有誠意,之後又聽婦人們閒扯了一會兒,才藉口有事離開。
穿這身塑料布一般的衣服本是想摸一些徐玉嬌一案的線索,沒想到卻打聽到邱家有個患癌自殺的媳婦。
如此一來,邱大奎發現屍體後不報警,那天與他聊天后倉皇逃離就有了兩種方向相悖的可能,一是邱大奎與徐玉嬌的死有關,高呼引來居民是為了破壞現場;二是付莉的死有蹊蹺,導致邱大奎不敢面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