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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斂眸,喉結隱隱動了動。
「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你。」陳爭聲音肅然,「但你,好像誰也不相信。」
花崇十指交疊,目光與陳爭交鋒。
「也好。」須臾,還是陳爭先出聲,「你如果毫無根據地相信一個人,那我倒是不放心了。」
「陳隊……」
陳爭抬手打斷,「其實你內心,還是選擇相信我,對嗎?否則你不會像剛才那樣明目張胆地試探我。」
花崇笑,「你認為那是試探?」
「換一個說法也行。不過我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陳爭也笑,「回去吧,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那你的注意力呢?」花崇問,「在哪裡?」
「自然也不在你和柳至秦身上。」陳爭按著眼窩,眼中的神色被徹底遮擋住。
花崇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一個人去了露台。
天已經很冷了,風招呼在臉上,像夾了細碎的雪。
但洛城極少飄雪,即便有雪,降落的時候也已經化成了水。
花崇將潮濕的冷空氣吸入肺中,血液里的躁動漸漸被驅散。
他有些煩悶,心緒難寧。
方才還是衝動了,忽然沒忍住,就主動挑起了話題。
陳爭說那是試探,其實不算。真的試探,是幾乎已經認定對方有問題。
花崇微揚起頭,任由寒風從臉上掃過。
剛才的對峙更像是一場各懷心思的坦白。彼此交了一些底,卻仍握著最重要的牌。
夜空是深紫色的,城市裡五顏六色的光在天幕上混淆,就像擠在油彩盒裡的油彩,再怎麼光彩奪目,最終都會被攪和成暗色。
好的壞的,都成了同樣的顏色。
如同人心。
花崇閉上眼,站立片刻,一股孤獨的感覺湧上心頭。
但很快,心臟的鼓動無聲地提醒著他——你並不孤獨。
你的身邊,還有柳至秦。
想起這個名字,花崇壓著的唇角向上牽了牽,方才還縈繞不散的孤獨感像褪去的潮水,頃刻間消失不見。
過去他從不認為名字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但現在單單是想起「柳至秦」三個字,便覺得窩心。
一個人想擺脫孤單,並非要擁有多少朋友。
有時候,擁有一個心意相通的人便好。
再吸入滿腔冷空氣,花崇定了定神,轉身向重案組走去。
??
技偵組通宵達旦,所有人都掛上了黑眼圈。
「梁萍在遇害前一天,也就是被歐桓國打掉牙齒的當天,曾經去過梧桐小區。」熬夜之後,柳至秦嗓音低沉,眉眼間陰影明顯。
花崇將剛買的熱粥放在桌上,拆開三角蛋糕遞到他手裡。
「粥和蛋糕?」柳至秦側過身,「這是什麼搭配?」
「趕緊吃,有營養,又好消化,還管什麼搭配。」花崇說。
柳至秦咬了口蛋糕,「粥不應該配包子燒麥或者雞蛋油條嗎?」
花崇問:「蛋糕不好吃?」
「還行吧,比較軟,比麵包好。」
「那你還想著包子燒麥雞蛋油條?」
「我就問問。」柳至秦端起粥,「這還是紅薯玉米粥。」
花崇退開兩步,抱著手臂,「小柳哥,你是不是忙了一晚上,現在特別想說話?」
柳至秦差點被嗆住,「被你發現了。」
花崇在他後頸上捏了兩下,「我還不知道你?」
柳至秦笑了笑,終於開始正經用餐。
花崇拿過滑鼠,看歸類好的視頻。
「梁萍清早離開過家一次,在街口買了包子,公共攝像頭拍到她了。」柳至秦很快吃完,指著顯示屏上不大清晰的人影道:「這個就是梁萍。」
「這幾天降溫,早上尤其冷。」花崇仔細看著,「她居然沒有穿外套。」
「而且走得非常急。這一段路,她跑了起來。」柳至秦說:「我猜,是她家裡那三個在催她。她不得不趕路。」
花崇眸色陰沉,手指在滑鼠上點了幾下。
「10點49分,梁萍再次從家裡離開,這次穿了外套。」柳至秦接著道:「我對比過過往幾日的監控,梁萍一直穿著同一身衣服。但以前出門時,她提著音箱,大前天卻兩手空空。提音箱的時候,她會步行到兩公里以外的社區商圈。那兒有一個空壩,以前有很多人在空壩上跳廣場舞。」
花崇盯著顯示屏,「大前天她不僅沒有提音箱,也沒有步行太久,而是直接去了公交站。」
「嗯。」柳至秦切換監控。畫面上,梁萍上了51路公交,車廂里很空,她在後半截找了個座位坐下。不久,車上的人越來越多,空座全部被占滿。
「梁萍給一位孕婦讓了座。」花崇邊看邊低聲道:「坐在老弱病殘孕專座上的人不動,倒是梁萍將孕婦叫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柳至秦想了想,「她應該是個善良的人。」
善良,卻懦弱。
善良,卻被欺辱。
善良,卻在絕望中度過了一生。
「這裡。」花崇敲了下鍵盤,畫面定住了,「她在濱河二路下車,附近就是梧桐小區。」
公共攝像頭的拍攝並不連貫,柳至秦再次切換監控,梁萍出現在梧桐小區門口。
她沒有進入小區,一直在門外徘徊,想進去看看,又不敢的模樣,直到警惕的保安出現,將她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