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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展飛遇上鄒媚是意外,但鄒媚選擇劉展飛——也就是米皓,卻不是。」柳至秦手指在桌上點著,「她是領養者,她有選擇權,她是主觀選中了他。」
既然已經說到這裡,花崇索性把鄒媚就是那日出現在「小韻美食」的貴婦一事告訴柳至秦,並說:「我已經見過她,她根本沒有吃宵夜的習慣。那天她去買燒烤,買得還不少。但既然不吃,為什麼要買?」
三個案子,互相糾纏又彼此撕裂,柳至秦摁著太陽穴,一個想法正呼之欲出。
「王湘美一案和虛鹿山一案最大的聯繫就是七氟烷。我們現在已經把鄒鳴假設為殺害周良佳三人的兇手,那他便是七氟烷的持有者。」花崇邊思考邊說:「他的七氟烷是哪裡來的?他和王湘美、陳韻有什麼關係?」
「他和陳韻……」柳至秦甩甩頭,「現在看來,倒是鄒媚與陳韻有關係的可能性更大。」
電話兩頭默契地陷入沉默,又默契地響起點菸的聲響。
花崇說:「你在抽菸?」
「腦子有點亂。」柳至秦說。
花崇看了看自己指間夾著的煙,輕輕吁了口氣。
柳至秦喚:「花隊。」
「嗯?」花崇應了聲。
「你剛才是不是在想,王湘美也是劉展飛殺的?」
「我……」花崇頓住。七氟烷是個繞不開的線索,剛才他的確如此想過,卻覺得細節上是矛盾的。
「兩個案子,一個展現的是殘忍,一個展現的是悲憫。前者喪心病狂,後者帶著自以為是的『救贖』。如果兇手是同一個人,那他必然具有多重人格,否則行為不可能如此分裂。」柳至秦說:「但我覺得,鄒鳴的精神不存在問題。」
「那兇手就不是同一個人。」花崇此前覺得矛盾的細節也是這個,「劉展飛有殺害周良佳等人的動機,但沒有理由對無辜的小女孩下手。」
「鄒媚呢?」柳至秦緩緩道:「一個成功的、富有的女性,有沒有動機去殺害生活在底層的小女孩?」
花崇一下子就想到了鄒媚的眼神。
柳至秦所說的「悲憫」,似乎正是她眼中流露出的色調。
「有沒有辦法查到鄒媚的過去?」花崇說:「刑偵一組現在已經盯住了鄒媚,但是以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我儘快給你答覆。」柳至秦說。
花崇想了想又道:「現在取證是個難點。『劉展飛就是鄒鳴』是我們的推斷,但沒有證據。村民們發現的那具屍體早就火化了,其他物證、檔案也沒有留下來。從9歲到19歲,這十年是一個人相貌改變最大的時期,鄒鳴就算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認為他就是劉展飛。」
「或許有人還認得。」
「你是說錢闖江?」
「他行為的怪異程度,其實不亞於鄒鳴。」柳至秦說:「他們同齡,同被錢毛江欺辱。我們第一次向錢闖江了解當年的情況時,他說聽到了小男孩的哭聲。可能他不止是聽到了,還知道被扇耳光的是誰——但他不願意告訴我們。我有個猜測,他自始至終都知道殺死錢毛江的人是誰,也知道在虛鹿山上作案的人是誰。他說過兩個字,『不配』。站在他的角度,是整個虛鹿山的人不配擁有現在的生活,他們,包括他命不久矣的父親對錢毛江、羅昊這些人的暴行視若無睹,他們連村子裡最易被傷害的小孩都保護不了,習慣性選擇漠視、縱容,他們應該受到懲罰。」
「那他是幫凶呢?」花崇忽然道:「現在沒人說得清村小出事那天,劉展飛和誰待在一起。有沒有可能是錢闖江?劉旭晨殺死錢毛江的時候,兩個9歲的小孩就在一旁?」
柳至秦想像了一下那副畫面,感到不寒而慄,雖然荒唐,卻又極具真實感。
如果不是在幼時親眼目睹過屠戮,鄒鳴為什麼會如此冷淡殘忍,錢闖江為什麼會如此陰沉木訥?
劉旭晨救了他們,卻也毀了他們。
鏡子的兩面都是殺戮,一面以保護為名,一面以復仇為名,始於愛,卻終於殘忍。
「上次我們不是說到郵局嗎,鄒鳴和錢闖江說不定真的存在信件上的往來。」花崇說,「還有快遞,這些都是在網絡上沒辦法查到內容的。對了,還有袁菲菲,她住過『山味堂』,如果鄒鳴和錢闖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那麼她打聽村小案這件事,大概率就是錢闖江透露給鄒鳴的,然後,她成了被鄒鳴利用的工具。」
「袁菲菲是最『薄弱』的一環。」
「沒錯。洛城這邊曲值負責,我明天天一亮就去羨城。劉旭晨的骨灰曾經存放在殯儀館,但以前很多殯儀館只能存放三個月,到期如果沒有人領去,就會處理掉。鄒鳴當時……啊!」
聽到手機那頭傳來一聲叫喚,柳至秦連忙問:「怎麼了?」
花崇從洗衣機里拿出被絞得皺巴巴的毛衣,低聲問:「你借我的毛衣……是不是不能水洗啊?」
柳至秦終於明白一直聽到的轟隆隆聲響是什麼了,「你在洗衣間?」
花崇抖著毛衣,有些尷尬,「穿好幾天了,我想把毛衣洗乾淨來著……」
可它現在被我洗報廢了。
「我平時都是拿去乾洗。」柳至秦聲音輕輕的,完全沒有責備的意思。
「我給你洗壞了。」花崇捂住額頭,脫口而出:「那等這些案子都解決了,我陪你去買件新的。不,兩件!你看上的我都給你買,反正秋天太短,過不了多久就到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