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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遇害?」張貿有些驚訝,「可是為什麼啊?他在大學好好念著書,沒有理由一畢業就遇害啊。」
「誰知道?」花崇說,「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就與我們正在查的案子沒有關係了。對了,呂可的家人聯繫上了嗎?」
「聯繫上了,呂可的母親已經去世,來的是她的父親,估計半夜才能趕到。」張貿說完一拍腦門,「噢!藍靖的父親藍佑軍剛才聯繫過我們。我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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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給我女兒,還有我們一家討一個公道!」藍佑軍捂著一次性水杯的雙手正在顫抖,眼中紅血絲密布,整個人仿佛沉溺在喪女的悲傷中。
花崇沒有將他安排到問詢室,而是找了間沒人的會議室,還讓柳至秦泡了壺紅茶。
「我女兒不幸患上難以醫治的病,查出來就是晚期。我不怨醫院,醫生和護士已經盡力了,要怪只能怪靖靖命不好。」藍佑軍五十多歲,在全市重點中學洛城一中教書,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即便極度疲憊而悲痛,也儘量克制著情緒,「主治醫生前幾天已經委婉地告訴過我,靖靖的情況非常糟糕,如果再一次昏迷,可能就救不回來了。我和她母親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最後一段時間,我們只想陪她安靜地度過。我們誰都沒想到,她會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我……」
藍佑軍低下頭,哽咽起來,眼角濕了,卻沒有眼淚落下。
幾秒後,他深呼吸一口,聲音變得沙啞,「是我和她的母親沒有看好她,和護士沒有任何關係。靖靖那麼做,給醫院添了麻煩,我也感到很內疚。但是那些流言是對靖靖、對我們全家的中傷!我不能接受靖靖去世後,還要受到那種侮辱!什麼『化鬼』、『報復社會』,靖靖去世當天,我和她母親就聽到這些話了。今天傳得更厲害,醫院裡的人都說,那名死去的護士,是被靖靖害的,這,這怎麼可能?」
說到這裡,藍佑軍終於顫抖起來,似乎已經壓抑不住憤怒與痛楚。
花崇從來不信任何怪力亂神的理論,並且早上一排查,就知道藍靖的父母、其他親戚沒有作案時間,藍家與呂可的死毫無關聯。
但令人無奈的是,在真相尚未查明之前,無數無知的群眾已經將「報復社會」的帽子扣在了因病辭世的不幸女孩身上。
一些人是真的相信,而更多的人只是說著好玩兒,當做無所事事時的談資罷了。
毫無根據、充滿惡意的流言讓這一對剛失去愛女的夫婦痛上加痛。
看得出,藍佑軍是實在無法承受,才向警方尋求幫助。
重案組其實不用理會這種請求,也不可能分出人手去查是誰在散布流言。但花崇還是站了起來,向藍佑軍保證,流言不會繼續發酵。
藍佑軍抬起手,捂住一雙眼,過了許久,才用力點頭,「麻煩你們了。」
送走藍佑軍,花崇把情況反映給陳爭。陳爭默了一會兒,說:「我去處理,你專心查案子。」
既然來了,花崇順道問:「黃才華的事調查得怎麼樣了?」
陳爭搖頭,「所有和他有關係的人都調查過了,曲值還帶人去了一趟他老家,都沒有線索。我現在比較肯定,他的確是被『選中』了,而在被『選中』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麻煩的是對方徹底避開了監控,也從來沒有使用通訊工具與黃才華聯繫。黃才華等於是一件一次性武器,用完就扔。」
花崇又問:「那我周圍最近有什麼異常嗎?」
「這倒沒有。」陳爭說:「韓渠的人一天到晚都盯著你,對方如果還敢接近,那純屬找死。」
「那行。」花崇轉過身,一揚右手,「被你們保護得這麼好,我再不努力工作就說不過去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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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的夜,各人有各人的忙。
午夜12點,本該是計程車生意的又一波高峰,下夜班的工薪族、在夜店玩到上半場準備回家的年輕人,都站在路邊忍著寒風等車。
但沒了車的豐學民卻賺不到這筆錢。
沒車可開,他乾脆換個方式「賺錢」,可麻將從傍晚搓到半夜,非但沒賺到錢,反而輸了幾百塊。
幾百塊對他來說可不是小錢,從麻將館離開時,他慪得捶胸頓足,又不敢馬上回家。家裡有隻「母老虎」,每天點他的錢,哪天賺得多,便喜笑顏開,哪天賺得少,就甩臉色給他看。而他慫慣了,在外面不敢懟嘲笑自己的人,在家裡更不敢跟老婆說重話。
今兒開車撞了護欄,他哪裡說得出口,只說同事有事請假,晚上自己要幫人家開一班。老婆樂了,讓他多拉些人,趁機多賺幾百塊錢。
「嘖,還多賺,最後一張票子都給輸沒了!」他想著老婆在電話里的語氣,自嘲地笑了一聲,點了根煙,一邊在夜色里漫無目的地走,一邊心情煩躁地哼著走調的老歌。
家暫時是回不去了,一回去就得露餡兒,半夜吵架,煩。
但賓館也住不起,幾十百把塊錢一晚,得跑個長途才賺得回來,忒浪費。
豐學民想著想著就往路上一蹲,菸頭猛地杵在手臂上。
「嘶!」疼痛刺激著頭腦,他連忙丟開菸頭,看了看被燒破的手臂,自言自語地罵道:「有病!」
還真是有病,大半夜不回家,蹲在路邊燙自己的手臂。
麻將館開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小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車輛,陰森森的,也沒個行人。豐學民甩了甩灼痛的手臂,撐著大腿站起來,前後看了看,朝路燈更亮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