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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走得很慢,「難道有人在幫他?會不會是發布何逸桃照片的那個黑客?」
「理論上講,頂尖的黑客能夠遠距離操縱監控,並在此後抹除一切痕跡。但是……」
「但是什麼?」
「需要一大筆錢。」
花崇沉默片刻,突然問:「我想起來了,上次你提到那名在西亞的黑客時,說查帳戶流水可能會有收穫,查出什麼沒?」
柳至秦搖頭,「暫時還沒有。」
花崇向前走了幾步,轉身道:「算了,別想這麼多,徒增壓力。我看楚皎八成這幾天就要動手,我們先把他拿下再說。」
黃慶並不知道危險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他出生在一個並不富裕的單親家庭,初中畢業後就沒再念書,離家打工,閒下來唯一的愛好就是看盜版網絡小說,在別人構織的瑰麗世界裡汲取在現實中永遠得不到的快丨感。幾年前,他因為尋找盜版資源而碰巧發現了「烽燧」這個網絡文學交流論壇,瀏覽幾條帖子後開始與人掐架。漸漸地,他發現在網上罵人比看小說更刺激。那種指點江山的感覺,令從小就生活在狹隘世界裡的他熱血澎湃。
在他最熱衷於上網掐架的那段時間,風飛78的「抄襲」事件爆發了。他理所當然成為辱罵大軍里的中流砥柱,將對現實的所有不忿、痛苦一股腦發泄在這位素未謀面的作者身上。
他甚至請了假,買了最便宜的火車票,與一眾高舉道德大旗的網友一起趕到林驍飛的老家,用油漆在那片斑駁的牆上大書「抄襲該死」四個大字。
時隔五年,這「壯舉」仍是他引以為傲的談資。今年房市行情看漲,他每次賣出一套房子,就得意忘形地跟人吹噓——好人有好報,他當年行了善,討伐過惡人,如今才能順風順水。
明年,他就想搬出那破敗的租房,去市中心租一套電梯小公寓了。
下班之後,他哼著走調的口水神曲,意氣風發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這個季度的業績已經超標了,往後幾天都不用工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再去「烽燧」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黑料。
這兩年,他已經不怎麼看網絡小說了,卻對網絡作者的黑料熱情不減。誰如果陷入「抄襲」、「騙粉」等風波,他第一時間就會趕上去斥責,儼然根正苗紅的「道德標兵」。
一想又可以在網上揮斥方遒,他就開心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甚至忍不住在昏暗的路燈下咯咯直笑。
他沒有發現,有很多雙眼睛正盯著他,有一個人,正悄無聲息地尾隨著他。
「楚皎已經跟蹤黃慶三天了。」花崇說:「看樣子很快就會動手。」
「早動手我們也好早解脫。」沈尋盯著視頻,「樂然這三天都跟著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正在這時,樂然的聲音從通訊儀里傳來,「尋哥,尋哥!」
「我在。」
「我感覺楚皎會今天晚上行動。」
花崇眉間一緊。
「注意保護黃慶。」沈尋說:「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樂然笑聲壓得很低,但聽得出幾分輕快,「放心!」
公安部特別行動隊出手,鮮少有失誤的時候。凌晨1點,樂然將殺人未遂的楚皎押至征城市局,同時被帶回來的還有驚魂未定的黃慶。
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想要自己的命,那條回家的小巷與往常一樣漆黑寧靜,一眼望不到頭,據說有很多活不下去的人蹲守在小巷兩側,伺機搶劫。姑娘們大多不敢晚上從哪裡過,房東在他租房的時候,也提醒過他晚歸時小心。但他從來不怕。
怕什麼呢?住在那裡的都是窮光蛋,誰他媽搶誰還說不定。
事實上,他住了幾年,那條黑黢黢的小巷也走了幾年,唯一遇上的壞事是撞見一個老漢強丨暴一個姑娘。
他在網上不遺餘力捍衛著「道德」,這簡直耗盡了他生而為人的所有道德心。
所以在現實里,他不再是「道德衛士」,反而成了施暴者。
他和那個骯髒的老漢一起,輪丨奸了那名無力掙扎的女孩。女孩受到威脅,不敢報警,他沒有得到丁點懲罰。
巷子裡,當高大強壯的男人亮出刀時,他仍然沒有反應過來。
這條巷子怎麼會有人持刀搶劫?不會啊。埋伏在這裡的不是只有強丨奸犯嗎?
後腦突然遭到重重一擊,他想跑,發現根本邁不出腳。一把鋒利的刀在昏暗的路燈下閃過一縷冷光,直逼他的咽喉!
「嘭!」一聲乾淨利落的槍響劃破黑夜,他瞪大雙眼,看著鮮血從男人手腕處汩汩湧出,刀應聲滑落。
下一秒,男人睚眥欲裂地看著他,另一隻手捂住受傷的手腕。
同時,一個年輕卻沉穩的聲音傳來——
「警察,別動。」
就在樂然制服楚皎之後不到十分鐘,璋省關於梁燕子一案的調查終於取得關鍵證據——痕檢員在兇案發生現場,提取到一枚指紋。楚皎剛到市局,就被採集了指紋,兩相比對,完全契合!
審訊室,楚皎木然地坐著。他的右手手腕被子彈所傷,經過緊急處理後,包著厚厚的紗布。樂然出任務時向來喜歡往要害部位打,精準利落,根本不給人還擊的機會。
花崇和柳至秦坐在他對面,無言地看著他。
眼前的男人和那日在花鳥魚寵市場相見時沒什麼不同,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殺人犯。他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眼中空空蕩蕩的,似乎還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