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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訓說:「這個我已經查過了,王湘美身上的那條是最早生產的那一批。但是難說它是剛上市時就被買走,還是留在倉庫里,與後面幾個批次一同銷售。」
「嫌疑人有沒有可能不是通過購買得到這條裙子?」花崇問。
李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
「『他』在這個品牌工作?」柳至秦道:「你是這個意思?」
「另一個思路而已。」花崇點頭,「這種看上去算是中端的品牌,內部管理其實很鬆散,門店或者其他崗位的員工想要以某種方式拿走一條裙子是很簡單的事。」
「但如果是這樣,兇手就是女人了?」李訓皺眉,「不太可能吧?」
「女人?」花崇道:「為什麼這麼說?」
「賣衣服的一般都是女的啊,你們見過男的『櫃姐』?」李訓問。
柳至秦說:「不,這是誤解。事實上,現在服裝行業里的男導購已經不少了。你多去女裝店看看就知道,很多店裡不止一名男導購。而且花隊剛才並沒有說拿走衣服的一定是導購。整個生產、銷售鏈上,男性員工不一定少於女性員工。」
「那……」李訓有些著急,「那這就更難查了。」
「兩邊都是大海撈針,不存在『更難』。」花崇笑了笑,看向李訓,「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嫌疑人是女人的可能性不低。」
柳至秦挑眉,「之前也沒有說過嫌疑人一定是男人吧?」
「但之前大家不是基本上默認兇手是男人嗎?」花崇反駁。
李訓看了看兩人,小幅度地舉起手,「我,我之前就覺得對小姑娘下手的肯定是男人。」
「這種涉及少女的案子,絕大部分人都會在潛意識裡將兇手看做男人。同類案件中,男人的犯案率確實遠超女人。」花崇說:「不過這個案子蹊蹺的地方不少,最可疑的有三個,第一,王湘美沒有受到任何與性有關的侵犯,第二,兇手給她穿上了她渴望的公主裙,第三,七氟烷。我判斷,這個案子裡女性作案男性作案的可能性差不多是五五分。」
李訓聽得不住點頭,「那現在還有需要我們痕檢做的事嗎?」
「當然有。」花崇說:「雖然是大海撈針,但也得撈一撈。連衣裙這條線索不能放過,辛苦一下,儘可能去查它的來路。將來說不定它會成為一條關鍵證據。」
??
案子尚未偵破,王湘美的遺體不能由家屬帶走。入夜,王佳妹隻身來到市局,孤單地坐在重案組外面的長椅上。
她穿著黑色的針織長衫,頭髮草草紮起,沒有化妝,雙目無神地盯著空氣中的某一點,不與來來去去的刑警搭腔,也不再哭泣,只是這麼坐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張貿從技偵組跑回重案組,看了王佳妹好幾眼,想以辦案警察的身份安慰她幾句,向她保證一定抓到兇手,又覺得王湘美遇害,她這個當母親的也有責任。
當然責任更大的是仇罕。
張貿嘆了口氣,把已到嘴邊的話咽回去,進了辦公室才低聲問曲值:「王佳妹怎麼在那兒一動不動地坐著?」
「花隊說她是想守著我們找到殺害她女兒的兇手。」曲值往外看了看,「哎,我剛才路過時她也那樣坐著。可能我們一天破不了案子,她就會在那兒坐一天吧。」
「她想守著我們破案的話,為什麼不催幾句呢?剛才我從她跟前路過來著,她明明看到我了,也知道我是辦案警察,但就跟什麼都沒看到似的,眼珠子都沒轉一下。她為什麼不問問我案子的進程?抱怨幾句也可以啊。」張貿不解,「以前不是也有痛不欲生的家屬嗎?他們一到局裡就大吵大鬧,活像我們是兇手。」
曲值想了想,搖頭,「我又不是她,我怎麼知道。」
「她在懺悔。」柳至秦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
張貿抬頭,「小柳哥!」
「她知道是因為自己沒有照看好王湘美,王湘美才出事。她認為自己不配當一個母親,所以沒有立場來催促我們。」柳至秦說:「但後悔已經遲了。她再後悔,再懊惱,她的女兒也不會活過來。」
張貿沉默了一會兒,「她真可憐。如果物質條件允許,她應該也想讓王湘美過上更好的生活。」
曲值「喲」了一聲,「怎麼突然感嘆上了?」
「花隊在案情分析會上不是說了嗎,王佳妹給王湘美買的都是價格很低的劣質衣服。這些衣服都是在批發市場跟熟人買的,根本不是由正規廠商生產,一些可能出自黑作坊,有毒物質超標也說不定。」張貿望著玻璃門外身著黑衣的女人,「但她給自己買的衣服也不見得多好啊。喏,她那件針織長衫質量也很差,一看就是批發來的便宜貨。還有她那雙鞋,我以前還沒調來重案組時,在專賣假冒偽劣產品的地下商場見過,幾十塊錢一雙,全是刺鼻的化學皮革味。」
曲值無奈道:「你觀察得真仔細。」
「這倒不是仔細。」張貿抓了抓頭髮,又說:「她一個女人,真的挺不容易。」
「大部分人活得都挺不容易。」曲值說。
張貿拍拍自己的臉,長長地吐了口氣,「不想這些,不想這些了!案子都沒破,哪來的精力感嘆別人的人生!」
「知道就好。」柳至秦笑了笑,往外面走去。
「小柳哥,你去哪?」張貿在後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