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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又夢到了在西北莎城的日子。夢裡的畫面老是不連貫,也沒有任何邏輯性,一會兒在訓練,一會兒在插科打諢,轉眼,面前的戰友倒了下去,子彈帶出一串暗紅色的血珠。土黃色的堡壘化作沙土傾頹垮塌,喉嚨里滿是血腥與土腥味。他在沙塵暴里狂奔,竭斯底里地怒吼,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奔跑,為什麼要喊叫。
他依稀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就是醒不來。
突然,戈壁上降起傾盆大雨,涼意澆在他臉上,他終於停下腳步,不再奔跑,只是愣愣地看著鮮少降雨的天空。
隱約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他閉上眼,醒了過來。
「做夢了?」床頭開著一盞昏黃的小燈,柳至秦逆著光,眉眼都在陰影中。
花崇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心跳漸漸平復。
告別單身的好處之一,大約就是在夢到往事的時候,身邊有個溫柔等待自己醒來的人。
夢的裡面,是已經走遠的殘酷歲月,夢的外面,是有人陪伴的當下和未來。
柳至秦抬起手,虛虛遮住花崇的眼。
花崇撥開,「再讓我看會兒。」
柳至秦索性將花崇罩在身下,吻了吻他的眼睛,「夢到什麼了?」
「以前的事。」花崇翻了個身,半枕在柳至秦手臂上,「我說夢話了?」
柳至秦搖頭,「沒有。」
「那我剛才動得厲害?」
「也沒有。」
花崇眨眼,有些不解,「你一直沒睡著?」
「睡著了。」
「我既沒有說夢話,也沒有胡亂動,你睡著了,為什麼會察覺到我在做夢?」花崇問:「然後起來打開燈,將我叫醒?」
柳至秦偏頭想了想,「大概是心靈感應?」
「這都能感應?」
「其實我剛才睡得挺好的。」柳至秦撥弄著花崇的頭髮,「但突然就醒了。」
花崇笑,「突然醒了還叫睡得挺好?」
「可能是感覺你正在做夢,並且想要從夢裡醒來吧。」
花崇心口漸熱,目光越發柔軟。
柳至秦又道:「我一醒,就察覺到你不太對。」
「你不是說我沒有亂動嗎?」
「但你這兒在不斷皺緊不斷鬆開。」柳至秦邊說邊揉著花崇的眉心,「我就覺得,你可能正在夢裡掙扎。」
花崇握住柳至秦的手,挪到唇邊,不帶情丨欲地親了一下,嘆聲道:「你怎麼這麼好?」
柳至秦與他額頭相抵,「因為是你。」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花崇說:「你就不跟我客套一下嗎?」
柳至秦一時沒明白,「客套什麼?」
「嘖,我剛才誇你,你就心安理得應著了?你難道不該說——『我其實沒你想像的好』?」
柳至秦笑出聲,深湖一般的目光落在花崇眼裡。
「我和你想像的一樣好,可能還更好。我為什麼要跟你客套?」「跟你」兩個字,柳至秦咬得格外重。
「喲!」花崇說:「真有出息。」
「這和出息不出息無關。」柳至秦說:「像我這樣追到心愛之人的男人,獻寶還來不及,哪裡有工夫客套?」
說出「心愛之人」時,柳至秦的嗓音似乎都染上了蜜意。
聽到「心愛之人」時,花崇感到心臟被輕輕地抓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
柳至秦撐起身,想要關掉床頭柜上的小燈,花崇突然扯了扯他的手臂,令他不得不停下動作。
「等會兒。」花崇摟著他,「我再抱一會兒。」
柳至秦眉梢微不可見地一動,讓花崇抱著,緩聲說:「花隊,你也有這般黏人的時候?」
花崇眼睛都懶得睜,發出一聲悶沉沉的鼻音。
仿佛在說——是又怎樣?
「那我不叫你『花隊』了。」柳至秦假裝正在思考,慢悠悠地說:「改叫什麼好呢?」
「叫名字。」花崇懶聲說。
「嗯……不行。和你現在的黏糊勁兒不符。」
花崇睜眼,「蹬鼻子上臉了?」
「誰叫你黏著我不放?」柳至秦說:「看,還抓著我手臂。」
花崇耳根有些熱,翻身背對柳至秦,「睡覺。」
柳至秦這才得空將燈關了。黑暗中傳出一陣布料磨蹭的聲響。
花崇發覺自己被柳至秦圈進懷裡,好笑道:「現在是誰黏誰?」
「我黏你。」柳至秦果斷承認,又道:「我想好叫你什麼了。」
花崇瞌睡都被撩沒了,問:「什麼?」
柳至秦伏在他耳邊,呵氣般地說了兩個字。
花崇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心癢難忍,後腳跟在柳至秦小腿上輕輕撞了一下。
「以後就這麼叫你了。」柳至秦說。
花崇咬牙,「睡,覺!」
??
雖然存在外人作案的可能,但從現有證據與動機來看,王章炳的家人仍是重案組重點調查的對象。
面對一輪接一輪的審訊,王家人的反應截然不同。季燦始終保持著冷漠,一旦被問及母親王楚寧,唇角就會扯出冷笑。與她相反,王楚寧、朱昭時常歇斯底里,回答問題時顛三倒四,不管被問到什麼,最後都會扯到自己活得太苦上。王孝寧流露出厭世情緒,經常走神,丈夫張沖戚給予她的打擊太大,她已經開始破罐子破摔。至於王諾強和張沖戚,這倆在短暫的慌亂後,情緒逐漸平復,鎮定地配合調查,努力給自己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