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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不為所動,「今年1月4號晚上,你在哪裡?」
孟小琴咬著下唇,苦笑,「2個多月前的某一天,讓你們回憶,你們記得起自己當時在哪裡嗎?」
「那好,不說2個多月前,就說前不久。」花崇又問:「3月13號,周五晚上,你在哪裡?」
「我下班後就回家了。」孟小琴眼神躲閃,鼻尖上的汗珠在燈光下異常明顯,「一直在家裡。」
「有誰能夠證明?」
「我的家人。」
「家人」二字,孟小琴發音極輕,幾乎是用氣說出來的。
「搜查令已經申請下來,曲值帶人去孟小琴家了。」花崇有些唏噓,當初剛開始查徐玉嬌的案子時,重案組就去過一次孟家,但那次僅是依桑海的說辭,從磚縫裡取出刀具。
露颱風很大,他抽出一根煙,火半天沒點上。
柳至秦擋在他身旁,攏起右手擋住風,「孟小琴很狡猾,曲副隊不一定能搜出關鍵證據。」
「你確定是她了?」花崇吐出白煙,虛眼靠在欄杆上。
柳至秦也靠著欄杆,「案子查到現在,我沒發現比她更有疑點的人。花隊,你發現沒,從我們拿出明信片後,她就開始『演戲』。」
第三十二章 紅顏(32)
「從我拿出北邙山的明信片和頭山鎮小作坊里的合照開始,她的情緒就徹底變了。」花崇抖了抖菸灰,「她在竭力隱藏某種恐懼。」
柳至秦說:「她反應很快,而且很會演戲。看到明信片和照片時,她的第一反應明明是震驚與不解,但她居然很快將這些強烈而矛盾的情緒轉化為悲傷。」
「悲傷得過了頭。」花崇說,「她的肢體語言和神態都說明,她非常緊張。這點我覺得很奇怪,中午我去見她時,她根本不是這種狀態。」
「但不得不說,她的應變能力很強。」柳至秦道:「要是換一個人,恐怕根本沒辦法像她那樣迅速開始演戲。她那些震驚、驚恐只能用誇張的悲傷壓下去。」
「她好像完全沒想到我們找到了明信片。」花崇思索,「但那是她送給唐蘇的東西,我們找到並不奇怪,她為什麼會那麼驚訝?好像這一切徹底出乎她的意料,是她計劃里絕對不該有的一環。」
「這點我也想不通。但這恰好說明,這張明信片就是破案的關鍵。在我們注意到這張明信片時,就已經拿到了最重要的鑰匙。而且刪微博這件事,一定不像她說的那麼簡單。」
「我們以前不是討論過嗎,兇手的種種行為表明,『他』不擔心我們排查被害人的人際關係,因為無論如此查,都查不到『他』頭上來。」花崇抖了抖菸灰,「孟小琴剛才的反應給我一種感覺——她認定這張明信片早就不存在了,即便存在,我們也不會查得這麼細,順著它發現她與唐蘇在網上的關係。反過來思考,只要我們發現這張明信片的秘密,她就會暴露,所以她剛才才會那麼失態,並且不得不以誇張的悲慟去掩飾那種失態。」
「如果她這麼想,就有兩個可能。」柳至秦分析道:「第一,她認為唐蘇已經丟掉了這張明信片。第二,唐蘇雖然沒有丟,但明信片放在一堆不起眼的物品里,我們就算看到了,也絕對不會留意。在這兩種可能之下,她都能如願以償隱藏自身。但事實上,唐蘇不僅沒有丟掉明信片,還把它裝在相框裡,放在書桌上。」
「唐蘇很在意這張明信片,或者說唐蘇在意的不僅是明信片,更是孟小琴。」花崇看著鋼筋水泥構築的城市輪廓,喃喃自語,「孟小琴為什麼篤信這張明信片早就不存在了?」
「孟小琴剛才說了一句話,她很自卑。」
「嗯?」
「她會不會認為,自己那一張明信片無足輕重?」
花崇支著下巴,「已經過去4年,她誤以為唐蘇早就扔掉了這張明信片。由此一來,她唯一留在唐蘇處的痕跡也被抹得乾乾淨淨。」
「所以她才自信地認為,不管我們怎麼查,都查不到她身上去。」
說到這裡,花崇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去一趟醫院。」掛斷電話後花崇說:「邱薇薇哭鬧不止,差點從病房的窗戶跳出去。」
花崇趕到醫院時,醫生已經給邱薇薇注射了鎮定劑。小姑娘缺乏生氣地縮在床上,兩眼無光,眼皮紅腫,臉上的淚痕尚未乾去。
「她情況很不好,完全不配合治療,一直哭鬧,說想見『爸爸』和『爺爺』。」醫生說:「這幾天精神越來越差了。」
「她想見『爺爺』?」花崇皺眉,「她不知道邱國勇已經……」
「她知道,都知道。但她有時候神智不太清醒,想不起家裡發生的慘劇。」醫生一頓,試探著問:「孩子年齡太小,精神上又受到極大的創傷,如果沒有家人陪護在旁,恢復起來會非常困難。花隊,有沒有可能讓她見見邱大奎?」
花崇當即搖頭,「不行。」
醫生倒也理解,嘆了口氣,「孩子造孽啊。這家人真是……算了,不說這個了。花隊,我這裡還有件事得跟你說。」
「您講。」
「邱薇薇經常念叨『蘋果』,護士起初以為她想吃蘋果,可給她削好了她也不搭理。後來我猜她說的可能是蘋果手機或者平板電腦,但問過她好幾次,她都不吭聲。你們如果在她家裡找到一個iPhone或者iPad,要不是特別重要的物證的話,就給她拿來吧。小孩子都喜歡這些東西,給她消磨消磨時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