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頁
經理杵在一旁,手足無措,倒是曹瀚上前一步,扶住女人,似乎想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花崇低聲道:「安排人際關係排查,儘量往深處細處查。尹子喬那邊暫時沒挖出兇手的作案動機,這邊必須給我挖出來。」
女人還在哭喊,「你們給我一個說法啊!我家老羅為什麼會被人害?是不是你們這裡的住戶害他?他那麼好一個人,為什麼是他啊!你們要是不給他討回公道,我就,我就自己為他討回公道!」
花崇眉梢一挑,「你想怎麼為羅行善討回公道?」
他沒有穿警服,看著不像警察,女人瞪著他,紅著一雙眼,渾身發抖:「誰殺了老羅,我就殺了誰!我這輩子沒盼頭了,同歸於盡我也不怕!」
??
「從頸部的創口來看,殺害羅行善和殺害尹子喬的兇手不像是同一個人。」徐戡從法醫工作室里出來,「尹子喬脖頸上的創口非常利落、平整,一刀致命。但羅行善的創口粗糙得多,顯然不是一刀形成。切斷動脈的那兩刀力度不均,深淺不一,其中一刀有個來回切割的動作,創口呈拉扯撕裂狀,很不平整。這第一說明刀的硬度和鋒利度不夠,不是專業戶外刀或者軍工刀,第二說明兇手很緊張,並且很不熟練,力氣也不一定足。『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刺傷羅行善的要害,所以不僅補了一刀,還重複切割。另外,雖然羅行善脖頸上的傷是致命傷,但兇手並不是靠『割喉』制服他。」
花崇問:「羅行善身上還有其他傷?頭部遭受重擊?」
徐戡搖搖頭,「他頸部有電流斑,兇手是將他電暈之後,再對他進行割喉。」
「這就和尹子喬的案子完全不一樣了。」柳至秦說,「殺害尹子喬的兇手是個善於用刀,並且冷靜鎮定,力量到位,對自己極有自信的人,而殺害羅行善的兇手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制服羅行善,所以使用了電擊工具。前者幾乎可以肯定是男性——當然女性也不是不可能,但概率要小很多,畢竟尋常女性不會有那麼大的力氣一下子制服一個成年男子;但後者就難說了,尤其兇手使用了電擊工具進行偷襲,男女都可以做到。」
花崇點頭,又問:「羅行善的肝腎情況呢?」
「已經做過藥物檢驗,沒有異常。」徐戡說:「他身體比較健康,心臟、腦部也沒有問題。就屍檢結果來看,我認為這是兩起完全獨立的案子。」
柳至秦翻看著屍檢報告和細節圖,「羅行善的脖子被割得一塌糊塗。」
「是啊,除了割斷喉管、動脈的那幾刀,另有十九刀都是『無用功』。」徐戡說,「兇手簡直是亂割一氣。」
「兇手很忐忑,『他』害怕沒能徹底殺死羅行善。」柳至秦眉間皺得深了一下,抬眼道:「但也有另一種可能,兇手在泄憤。『他』知道羅行善已經死了,但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不過當時的情況不允許『他』分屍,『他』也明白做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所以只是不斷用刀切割羅行善的脖子。」
「泄憤和確認死亡,這兩者或許兼而有之。」花崇說:「泄憤這一點,是尹子喬的案子裡沒有的。既然兇手殺掉羅行善是為了泄憤,那『他』必然與羅行善有某種矛盾。」
「這麼說來,這個案子比上一個案子好查?」徐戡問。
花崇揉了揉眼眶,「希望如此。」
??
「羅行善就是個普通保安唷!」曹瀚風塵僕僕的,冷天裡還出了一身汗,一看就是已經忙碌了一天。
花崇一邊看筆錄,一邊聽他用魔性的口音講羅行善人際關係排查里的疑點。
羅行善算得上是保安專業戶,一直在這一行混飯吃,早年經人介紹,和做家政服務的毛珠萍結婚,不久生下一個兒子。一家三口到現在也沒買得起房,在城北長陸區租了個一室一廳,兒子睡臥室,夫妻倆住客廳。生活雖然拮据,但並非過不下去。
據鄰里反應,羅家家庭和睦,羅行善和毛珠萍都是好人。
對已經辭世的人,人們大多寬容,有句俗話叫做「人死為大」,花崇無數次在調查案子時聽到「他/她是個好人」,也無數次聽到人們咒罵活著的人——「他/她怎麼不去死」。
保安的工作不穩定,羅行善過一兩年就要換一次工作,在不停換工作的過程中,認識了不少同行與居民。這些人對羅行善有個統一的印象,覺得他善良、熱心、勤勞、肯吃苦。別的保安在崗位上一坐能坐一天,看電影打遊戲,混完時間了事,他也愛看電視劇,但是只要有居民經過,他就會站起來微笑問好,老人腿腳不便、婦女提太多東西,只要有空,他都會幫一把,執勤也從來不馬虎,外來人員想進入小區,必須給住戶打電話,讓住戶來接,否則絕對不讓進。
「現在很多小區的出入口,保安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簽名登個記就算過了,連身份證都不查。」柳至秦說:「像羅行善這樣,說不定惹過什麼麻煩。」
「你說對了唷!」曹瀚道:「羅行善在『創匯家園』幹了小半年,就和至少五人因為門禁的事產生過矛盾哩。」
花崇繼續翻調查記錄,看到了曹瀚所說的事。
今年5月19號,68歲的男性業主劉企國帶著一幫外地親戚欲從西邊小門經過,因為沒有帶門禁卡,也不願意登記姓名以及居住的單元樓,被入職不久的羅行善攔下。劉企國和親戚毆打羅行善,用攜帶的水果砸羅行善,直到趕來的物業人員報警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