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軟骨
我了解大奶奶,從在家看香頭踩著時間去給任大民祛邪的事兒就能看出來,大奶奶無論為人還是處世,都特別講究分寸,話她不會亂說。
「怕我受苦就說我該去念中專?怕我受苦就不讓我研究星座?」
任心頭半低著,聽完我的話就哼了聲,「分明就是瞧不起我,是,我是沒你祝精衛的慧根,沒你祝精衛學習好,可我也沒吃你家的大米,沒求她收我入門,她憑啥左右我的前途,我的愛好!」
說著,任心就抬起臉,氣又上來的模樣,「祝精衛,我還就告訴你了,我這回一定要考上高中!將來就做占星師,讓你仙婆奶奶看看,我是不是真那麼沒出息!」
「你誤會了啊!」
我皺著眉,「大奶沒說你沒出息,她只是怕你以後……」
「別說了!」
任心打斷我的話,「你當然向著你奶了,我一會兒就和向麗媛去山上拜神!從今以後,只要是有用的招我都去試,高低考個高中讓你們看看!」
「你……」
我都要無語了,「我話白說了?觀音怎麼可能……」
「仙兒啊!」
任心壓根兒就不給我把話說完的機會,「不是觀音就是野仙兒唄,拜拜怎麼了,你家供奉的不也是這些麼,興許回頭我還能出個馬呢!」
「你說什麼屁話!!!」
我咬著牙,好懸沒上手揍她,看著任心此刻的樣子,我是真覺得自己犯賤才要和她白活這一通!
挺了幾秒,我控制了下情緒,「行,任心,你樂意幹啥就去幹啥,樂意怎麼想就去怎麼想,將來苦不苦那也是你的事兒,跟我無關!難怪你叫任心,你就任性去吧!!」
「我,我樂意!」
任心看我這樣就有幾分緊張,可見周圍的同學都看過來了,就虛著聲勢繼續和我頂,「我叫任心怎麼了,我這名再不濟也比你的強,誰像你起個鳥名!!」
「你他媽……」
我手一抬,任心就退了一步躲到了向麗媛後面,慫樣真是看的我渾身冒火!
可那一剎那,心又很疼,復複雜雜的,像是猝不及防的就被刺了一刀……不算太難聽的話啊,我怎麼會這麼難受?
「哎呀行啦!」
向麗媛看熱鬧般張口,轉臉看著任心,:「精衛不但是鳥名,還是漢奸名呢!任心,咱不用搭理她,我媽都說了,要離祝精衛遠點,她是先天六指兒,跟誰好誰倒霉,命硬著呢,你看,你跟她好就倒霉了吧,一個爸媽都不要的喪門,你跟她一般見識什麼。」
「向麗媛!」
我激了,:「你在給我說一遍!」
「怎麼著!」
向麗媛脊背一挺也瞪向我,「說一百遍我也敢!我媽說過,十羊九不全,你還是臘月羊,沒一點福氣,出來就是個喪門,只會讓自己家人倒霉!所以你爸媽才不養你!這鎮上的人誰不知道,你小時候就是個傻子,九歲才上的一年級,要是沒黑仙婆你早死了!!」
「你放屁!!」
我被向麗媛徹底戳到了軟骨,拿起書就摔到了她臉上,嘩啦一聲,向麗媛驚叫了一聲就同我撕扯在了一起,就這樣她嘴也沒閒著,不停的罵著什麼喪門星,還說我在鎮上就是仗著大奶奶的勢,不然沒人會怕我。
桌椅被我們倆撞的七扭八歪,班裡沒走的同學都嚇到了,扯不開我倆就跑去找老師,哇哇叫著什麼祝精衛要立棍兒了!
按理說我是沒什麼勁兒的,竹竿般的體型都能被任心拽著到處跑,之前和向麗媛打過一回還是靠任心拉偏架才將巴的算平手。
但這一刻我像瘋了似得,耳畔迴響著的都是六指兒,屬羊,我爸媽不要我……
小宇宙徹底爆發!
我用力的扯著向麗媛的頭髮,不知何時還騎到了她身上,沒別的想法,就是打,錘,抓,撓,咬,各種女子毫無章法的民間自由搏擊術,恨不得把向麗媛拔骨抽筋,大卸八塊!
「……祝精衛!你住手!」
直到老師把我拉開,我才發現向麗媛早就不還手了,她腰腹被我坐著,身體用力的蜷縮,熟蝦似得,手臂還在護著自己的臉,哼哼的叫著什麼,「救命啊,救命啊~祝精衛要殺人啊~」
我渾身顫抖著,眼睛詭異的瞪著,手拽著她的頭髮,拉韁繩般,抬得老高!
「幹嘛呢!」
來的是美術老師,「祝精衛,你看你給向麗媛打的!手鬆開!鬆開啊!」
「她該打!!」
我呼吸還很急促,坐在向麗媛的身上也不起來,「她罵我六指兒,罵我屬羊!她說我是喪門星!說我名字是漢奸!!」
「這……」
美術老師噎了下,表情驀然一沉,直接看向我身下的向麗媛,「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人身攻擊啊!屬羊怎麼了?我就屬羊!都多大了,還這麼迷信!那個……祝精衛,你先起來,控制下情緒,這事兒是她不對……向麗媛!你,你沒事兒吧……」
我緩了半天從地上站起,向麗媛這才把胳膊放下,臉沒事兒,就是頭髮亂遭的被我薅掉不少,看腦袋看不出,就是地上一層她的大長頭髮絲兒,看著美術老師,向麗媛還一副很委屈的樣兒,「陳老師,是祝精衛打的我,我頭皮都要疼死了……」
「你先起來……」
美術老師拉著她站起,「你說說你們,馬上就要中考了,王老師那邊……」
我木木的抬眼,美術老師說什麼都沒有聽清,只視線,很自然的落在了站在倒地桌椅後面的任心身上,她一直沒動,在我和向麗媛扭打時也沒有動,見我看她,任心就垂下了眼,手指在校服褲腳處用力的擰扯著。
不知為什麼,我心突然就涼了。
「你們倆現在就跟我到辦公室等王老師回來……哎,祝精衛你幹嘛……」
我面無表情的整理了下衣服,走到座位旁拿起書包,「回家。」
「回家?你不上晚自習啦,要中考啦!」
我沒搭理美術老師,背著書包就朝教室外面走,路過任心身前,輕輕的吐出一句,「我們不在是朋友了。」
任心頭沒抬,聽完我的話微微的震顫了下。
我沒心情卻又解讀她的心理,抬腳,就出了教室,那一刻,我清楚的只是,好姐妹,不過如此。
誰大半夜陪你鑽的墳堆子?
誰又在發燒醒來時柔聲的安慰你?
你對她再好,在她眼裡,不過就是狗肺狼心。
同學們自覺給我讓路,哪怕美術老師還在後面喊著讓我回去,也沒一個人攔我。
他們好像都很怕我,知道的是我把向麗媛打了一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剛剛殺了個人。
天剛擦黑,出了校門我就走的飛快,心情很壓抑,我以為自己在大奶和三叔的教會下早已練就一身鎧甲,誰知向麗媛只用三言兩語就可以將我擊的潰不成軍。
推開店門,三叔正坐在櫃檯處喝酒哼著小曲,看我進門就是一愣,「丫頭,怎麼回來這麼早,你不還上晚自……哎呀,你手怎麼啦!」
我垂著臉,摘下書包坐到一旁,手腕微微刺痛,這才發現流血了,看傷口應該是桌椅的刮擦,「我和同學打架了。」
「什麼!」
三叔手裡的酒壺一放,「說!誰打的你,老子現在就……」
「我打的她。」
我抬頭看向三叔,有點後怕,怕被罵,「手腕是自己刮傷的,她被我打的沒功夫還手。」
「呦呵……拳法可以啊!」
三叔聽我說完就慢悠悠的坐了回去,拿過酒葫蘆又喝了一口,喜的滋兒的看我笑,「人死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