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志之難也
「收著!!」
羅勝不跟我客套,「叔這回是遇到大事兒了,仙婆不在,得虧你和劉先生了,以後咱常來常往,你甭跟叔客氣!!」
說完,他朝三叔點了下頭抱起簡易擔架回到車裡,啟動後直接離開,我握著那沓錢跟做夢似的目送,車後的玻璃降下,羅洛北的臉探出來,對著我的眼,他沒說話,似乎仍是疑惑……
我也沒吱聲,不熟說啥,全身的感覺居然就一個,這錢啊,真好掙!
……
「三叔。你為啥用我的血啊?」
回到店裡,關好門我就朝著三叔發問,這口紅印就是他搞出來的啊,自導自演,根本不用拉著我,他隨便燃個符比劃兩下不就解決了?
「傻丫頭!」
三叔慢悠悠的回到櫃檯後坐下。拿過酒葫蘆滋兒了口,心情不錯的樣子,「你這就是年輕了吧,沒生活經驗啊,哎,看看你手裡的啥。是真金白銀不?」
「是,可……」
我握了握那錢,「我大奶說了,入行不能靠這發財,我挨鞭子時候都發過誓,不發歪財……」
「啥就叫歪財。先生不得吃飯啊!都等著餓死?啥年月了!」
三叔不吝的樣兒,「告訴你啊精衛,這不是發財,咱開口跟人要了嗎,沒有吧,是他自己壓得紅!你要知道,咱乾的可是賣命的事兒,這年頭,有幾個人願意傻乎乎把腦袋送出去給人平事兒的?沒有!先生得有善心不假,可你得拎的清楚輕重,叔告訴你,就有那先生因為心太善要渡劫的,哎,你看他都能氣死!」
「心善還不好?」
「窩囊!」
三叔喝了口酒,「優柔寡斷,磨磨唧唧的,換個利索乾脆的早成事兒了!不過啊,反過來講,心太狠也不成,不知道輕重,下手太,這樣的先生,就得學善!哎呀,叔跟姑姑明白這些,所以呢,就希望你踏道後就不要犯類似的錯誤,紅給你就收著,咱拿著這錢多做好事兒,照看好了自己才能幫助別人,這樣!回過頭啊。才能救更多的人,明白沒?」
我點頭,似懂非懂,倒是想起來前些日子西南那邊剛剛爆發的大地震——
「三叔,要不我把這錢捐了吧,用做地震抗災,也算是出點力,電視上不都說了嗎,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我們學校這幾天也動員學生捐款了……」
「對嘍!」
三叔笑了,「你這丫頭就這點好,一點就透!捐!咱做好事兒就得留名,哪那麼多高風亮節的!」
我扯了扯唇角,「三叔啊,你說,先生都得有劫嗎……」
「必須啊,姑姑不早就跟你說過了嘛!」
三叔嘆了口氣,「我的劫,就是戒酒,我師父當年臨走時就跟我說的清清楚楚,可我就好這口啊,這輩子,也就這麼地了,你的劫啊,就是破,但具體怎麼個破法,咱不知道……」
「出血麼!」
「哪裡是那麼表面。」
三叔忽的沉重,招招手讓我走到他身邊,仔細的看我的眉眼。「精衛啊,破啊,摔倒出血了,叫破,心碎啊,也叫破,神傷啊,也是破,離別啊,也是破,你是要一破到底的,當你真正入行的那一天,你一定要記住,不管你遇到什麼樣的『破』,你都不能放棄,破的越深,你就會越強大的……」
說著,三叔小小聲的看我,「破繭,才能成蝶啊,明白嗎。」
「……」
我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半晌,才老實的點頭。「我知道,可三叔,我也怕,我怕我會辜負你們,讓你們失望,我如果沒有堅持到最後,大先生,就是我的妄想……」
「那怕什麼!」
三叔無畏的,「在這世上,只有兩種人心無妄念,一種是神人,一種是死人,你兩種都不是,有妄念,就不需要控制它!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祝精衛!」
我提了提氣,「我會堅韌無畏,永恆志定。大奶奶也說了,要我養志,志氣足了,我才不會退縮!不管遇到什麼!我都不能否定我自己!」
「好孩子。」
三叔欣慰的笑笑,「其實啊,我故意用你的血救那小子。也是為了讓他們家人感謝你,要知道,可是你跟著去放的陰符,要命的事兒啊,我終究不是這個鎮上的人,可你的路還很長。叔啊,都要給你鋪好了。」
「嗯。」
我輕笑,心潤潤的,「謝謝三叔……」
「呦呦呦~嘖嘖嘖,祝精衛這是長大了哈,眼皮子淺了。說哭就要哭啊……」
我切了一聲低笑,手指擦了擦眼,搖頭晃腦的看他,「我才沒哭!三叔,您說實話,羅洛北那口紅印是您親的不?您咋下的嘴?」
「我親他?!」
三叔笑了一陣就扔給我一個小紙人,紙人的嘴唇子被他用口紅塗的跟血盆大口似得,「這東西親的,一會兒你去貨架後給它燒了就成,我還親那小子,我能讓他占我這便宜?!」
「噗!」
我接過小紙人就忍不住的笑,很同情它啊。「三叔啊,您可真是一個蒸不熟煮不爛的銅豌豆哈~」
「哈哈哈!臭丫頭!叔這輩子,真就你一個對脾氣的!」
三叔回手就扔了顆花生米進嘴裡,唏噓了一陣又看向我,「不過,羅家這事兒,你還得跟叔一起辦。」
「?」
我懵了下,「三叔,你這回不會又讓我混進勾魂小鬼兒的隊伍里去吧,我可不想再來一回了!」
「沒那麼複雜,這次,你只要幫我坐陣就好。」
三叔笑笑。略苦,「丫頭,叔跟你說句實話,你三叔我這輩子,最煩的就是跟邪祟之物硬碰硬,唯一碰過的一回。就是因為你……」
「因為我?」
「算了!以後你就知道了……」
三叔感嘆了一聲,「我的意思就是啊,別看你三叔我不屑和他們正面搏鬥,但藏這個本事,絕對一絕!藏個人,藏個物。保證,萬無一失!你的任務,就是在我布好陣後守在姓羅那小子身邊,熬過兩個小時,就完事大吉了!」
聽起來,倒是安全係數比較高的樣子。
「那三叔。這事兒……也得瞞著大奶奶?」
「瞞不瞞都行,要麼她都能猜到。」
三叔笑的意味兒,「你長大了,很多事,都得去碰,去經歷。我們這行,哪那麼多順其自然的,你得多看多聽,才能最終確定,自己能不能真正的踏道,能不能熬到起勢,一馬當先,萬夫莫敵。」
空氣忽的靜謐,下午的陽光很輕柔的灑在店裡,我對著三叔的眼,想說,我能。
但這一刻,忽然覺得這兩個字好重,不再像是去年輕飄飄的態度,好像認真了,知道使命了,也,意識到危險了。
志之難也,不在勝人,在自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