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許蔚沒說什麼,拉了椅子過來在她旁邊坐下:「十五分鐘。」
唐喻在桌上翻了個面,酡紅的臉頰朝向他,眼睛濕漉漉:「哦。」
許蔚像是不忍直視地別開了臉。
班裡的人一個個告別離開,很多人在哭。
唐喻也開始掉眼淚,她哭起來很安靜,鼻頭紅紅的,眼淚無聲往下滾。
許蔚給她擦了兩下,擦不完,索性不管了,站起來:「走了。」
這回他沒再慣著唐喻,駕著她的胳膊把人拖起來往外走,唐喻還在哭。
一直走到走廊,她忽然又站住不動了。
她看見徐以安了。
他手邊架著一個女孩子,正帶著哭腔說:「徐以安,我真的好喜歡你!」
這個女生又搶了她的台詞。
徐以安也看見了她,微微愣了一下,說:「陳姍喝醉了。」
唐喻點點頭:我知道。你沒有喜歡她,我也知道。你還有別的要對我說嗎?
她動著嘴唇,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出聲。
許蔚不耐煩,抓著她的胳膊:「還走不走?」
唐喻不走,她抱住左邊包廂門的把手,一言不發盯著地面,眼淚無聲往下掉。
徐以安好像沒發現她哭了,扶住歪七扭八的女生,說:「我送她下去,你注意安全。」
頓了頓,「大學聯繫。」
唐喻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裡,哇地一聲哭出來。
最後是許蔚背她下的樓梯,空曠的樓梯間裡,她哭得抽噎不能自已,一遍一遍地說:徐以安,我喜歡你。
許蔚自始至終不說一句話。
***
唐喻醒來的時候,房間還很暗,床頭小燈幽幽發出昏黃的光。
她頭疼得厲害,嘴巴很乾,還很苦。
她慢慢掃視這個陌生的房間。立式櫃 ,小書桌,辦公椅,是許蔚的房間。
唐喻轉了轉脖子,在落地窗前看見了許蔚。
他還穿著白天的那件高領毛衣,背對著床站在窗前,窗外商區的霓虹彩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樑輪廓,還有他指尖明滅的紅光。
唐喻從來不知道他吸菸:「許蔚……」
聲音又粗又啞,她立馬閉嘴不說話了。
許蔚轉過來,眉眼隱在黑暗裡:「醒了?桌上蜂蜜水喝掉。」
哦……
唐喻難得乖乖聽話。
她撐著床板坐起來,捧著蜂蜜水咕嚕咕嚕往下灌。味道淡淡的,沒有特別甜。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許蔚沒答,關上落地窗的通風口,走到床頭櫃前,隨手在茶杯蓋上掐了煙:「聞不慣?」
「也還好。」他開著窗,味道基本都散出去了,沒怎麼往這邊飄。
「知道了。」許蔚伸手碰了下她臉頰,已經不燙了:「還暈不暈?」
唐喻搖頭,想了想,又點頭:「還有一點。」
「你大概酒精不耐受,以後少碰酒。」
上次不知道她喝了多少,今晚只有三杯,酒瘋發成這樣顯然不正常。
唐喻默默點頭。現在想起來,她情緒最崩潰的兩次都是在酒後,固然有徐以安的緣故,但更多應該是酒精催化的作用。
她莫名鬆了一口氣。
許蔚拉過辦公椅坐在她面前,直截了當問:「同學會什麼時候?」
唐喻愣了下:「下個月月中。」
「S市?」
「嗯。」
許蔚點頭:「我開車送你。」
唐喻:「我沒準備去。」
許蔚瞥她:「不說清楚你的執念能散?喝個酒差點把命喝進去。」
「都說了是不耐受。」
唐喻摸著玻璃杯上精巧的花紋,小聲說:「我已經沒有執念了,就是還要點時間。」
那天決定剪頭髮的時候她就想通了。
過去這麼多年,她喜歡的早就不是最初在雪夜裡跟她牽手的男孩子了。記憶循環往復的美化加工,徐以安變成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代名詞。
兩個人從沒開始過,唐喻的心裡已經規劃了一百萬種愛情的模樣。
執念而已。
她大概只是跟自己談了六年的戀愛吧。
許蔚深深地看她:「沒有遺憾?」
「有,但是沒關係。」
青春不留遺憾是小孩子才信的話。青春就是遺憾。
沒有告白是遺憾,告白了,也會遺憾。
不留遺憾的青春?
不存在的。
☆、第 6 章
唐喻打了個哈欠。
許蔚摁亮床頭的裝飾鬧鐘:「十一點了,接著睡吧,明天還上班。」
「你睡哪?剩下那個房間收拾了嗎?」
「嗯。」
許蔚把辦公椅推回原處,拿紙巾包住了剛才留下來的菸蒂,從柜子里拆了瓶男士香水,小範圍噴了兩下。
如果是平常,唐喻一定會吐槽他騷包,不過這會兒躺在人家施捨的房間裡,她選擇沉默。
輕輕抽了抽鼻子,清冷木香,其實挺好聞的。
收拾好一切,許蔚推開房間,摸到牆上的中控開關,把床頭壁燈關上了。
唐喻拉高被子,人往床腳滑了滑。被單跟被子應該剛曬過,蓬鬆綿軟,很乾淨的味道。
「唐喻。」許蔚忽然叫了她一聲。
「嗯?」唐喻看過去,客廳的燈把他的影子拉長,投在木質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