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說亮話(修)
董偉斌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苗遠給嗆了這麼一句,一時之間面子也有點掛不住,可是又不能發作,只好黑著一張臉在一旁瞪著苗遠。
倒是賀寧對苗遠說:「不要把自己的惱羞成怒歸咎到別人的頭上去,如果你沒有做過這些事,現在何必心虛的解釋不清呢?你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別人問。現在也還來得及彌補,把你知道的情況都交代清楚,爭取一個好態度吧。」
「我哪還敢有啥不好的態度啊……」苗遠被賀寧敲打了兩句,態度也收斂了一點,原本他覺得賀寧和湯力似乎都不怎麼理睬那個「新人」董偉斌,以為肯定是對方不太重要,或者是人緣兒不太好,方才心裏面正惱火,一股邪氣壓不住,所以就找茬兒一樣的沖董偉斌來勁了,覺得都怪他的那個傻問題,才會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越描越黑,現在被賀寧這麼一敲打,也忽然意識到,即便是剛出生的小奶貓,那也不是老鼠可以隨便去欺負的,就算是剛來報到的新人警察,也畢竟還是警察,以他現在所處的立場來看,得罪了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我真的就是收了葉茂才三萬塊錢幫他遠親幹這件事兒,然後又分出來一萬給了林榮德,那段時間我們那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好像人都扎堆兒死似的,燒個死人還得排號兒,有的要等兩三天,這邊剛剛拉過來,就得先排上隊,等到守三天的靈,就差不多排到了,要是家裡頭不打算弄那些儀式,也是死人留在我們那兒,他們回去,按日子提前過來等著領骨灰,所以正好我也算是得了個方便,趁著亂糟糟的,就讓林榮德幫我,偷偷摸摸的又把那個老頭兒的屍體給運出去了,把葉茂才的那個遠親給替換回來,林榮德就給葉茂才遠親的屍體燒了,之後該給那個老頭兒的親戚骨灰也都給了,錢是葉茂才提前就給了我的,說是拿到手我也就能放心了,也省得反悔,」他說,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懊惱極了,「我那兩萬塊錢,一分錢沒花,都給我爹媽了,真的!我要是說一句謊話,現在就讓老天爺發雷劈死我!我當時真的就是賭一口氣,嫌他們總說我沒出息,所以我就想著說給他們甩兩萬塊錢,堵嘴,以後省得他們總看我不順眼!他們花沒花,我就不知道了!」
「葉茂才說沒說過他的那個遠親是他什麼人?那個遠親的模樣,你還記得麼?」湯力眼下比較關心的重點並不是那兩三萬酬勞的事,而是這個葉茂才到底是個什麼來路,所謂的遠親又會是什麼人,以湯力的工作經驗,他是絕對不會相信苗遠說出來的那個屍體調包的理由的,不管是他騙人,還是被人騙。
「他沒說啊,從頭到尾就說是他一個遠親,我也沒多打聽,當時想的是有些事兒不好多問,知道太多了容易給自己惹麻煩,結果哪能想到,現在我啥也沒打聽,反倒麻煩更大啊!」苗遠哭喪著臉,「早知道我當初說啥也得好好的問問啊!起碼現在還能跟你們說道說道,顯得我態度也積極主動一點兒不是麼!他那個遠親長什麼樣……我也就隱隱約約的有點兒印象,但是記不清了,真的,不騙你們,這事兒是我乾的沒錯,我幹了什麼事兒我都承認,但是你們也考慮考慮我是幹什麼的,是不?我是在火葬場專門開車靈車到處拉死人的,說句有點兒不太那啥的話,我車上拉的死人,我就能記得男的女的,歲數大還是歲數小,別的也沒啥印象,都是死人,你說我沒事兒去看那個幹嘛啊!~你遇到那個老頭兒那種病死的其實還挺好的,最起碼乾乾淨淨的,也沒有什麼特別嚇人的地方,不像有的人,被車撞了的啊,什麼跳樓或者從哪兒掉下來,摔又沒摔死,送醫院搶救了半天最後還沒救過來的,那種別提多嚇人了,我都不敢多看兩眼,所以我平時也不太注意那些。你現在問我葉茂才遠親長什麼樣,我說不太上來,就記得歲數沒多大,三四十歲?長相……長相……哎呀我的天老爺啊,我現在緊張的頭皮都發麻了,真的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你們讓我慢慢想想,行不行?」
「行,」湯力對他點點頭,「我帶你去找人畫像,你慢慢想。」
「行行行!」苗遠連忙好像得救了一樣的開口說,「只要被讓我對著你們幾個,我肯定能比現在多想起來點兒啥!我一看你們幾個警察在我面前戳著,我就心裡頭緊張的不行不行的,害怕,腦袋裡頭就空空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你調包屍體的時候都沒害怕,現在看到我們反倒害怕了?」賀寧說。
「哎呀,我這是說真的,你們就別笑話我了,」苗遠哭喪著臉回應道,「而且給那個老頭兒和葉茂才的遠親調包的時候,也不是我動的手,我跟葉茂才說了,那事兒我幫他行,但是我可不能才收了那麼點兒錢,還得幫忙搬上搬下的。後來去換的時候,都是他把老頭兒的屍體弄下去,又把他遠親的屍體裝上車的,我一點兒沒碰到,所以我才沒那麼害怕呢!林榮德是負責燒死人的,他肯定得動手,所以後來他就害怕的要命要命的,直接就瘋了,我當時也是一聽說他瘋了,而且還聽人說他瘋了還嚷嚷什麼不是故意要燒誰什麼的,我這心裡就毛毛的,所以才跑到廟裡面躲著去了麼,我覺得跟菩薩佛祖什麼的呆在一起,真有點兒什麼,它們也不敢進去廟裡頭吧?好不容易我這剛放心下來,你們就又找到我了……」
湯力示意他起身跟著自己走,苗遠一看可以離開刑警隊,當即就鬆了一口氣似的趕忙跟著湯力走,賀寧看他那副逃離魔窟一樣的表情,沒好意思告訴他,呆會兒負責畫像的也同樣是警察,估計他現在這種如釋重負的表情出現的太早了。
湯力帶著苗遠去畫像,剩下的自然就是賀寧和董偉斌了,等湯力和苗遠一走,董偉斌就對賀寧笑了笑,說:「剛才謝謝你那麼替我說話!」
「哦,不用謝,你也不用有什麼誤會,只是身份角色的需要罷了,別說是你了,就算是局裡的警犬被苗遠凶幾聲,那也是不行的,這屬於職業榮譽問題。」賀寧攤開手,聳了聳肩,說完之後,她意料之中的看到董偉斌的臉色因為自己的那番話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便又對他說,「其實我想說的是,你不管是為什麼到a市來鍛鍊的,又為什麼會跟我們這個案子,這都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你也不用動不動就特意敲打我幾句,讓我這個別誤會,那個別多想,我真的沒有多想什麼,只不過是單純的嫌你礙眼,不信你看我真誠的表情。」
她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在董偉斌剛剛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又向他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是想說如果已經放下了,那相見還是朋友?是不是想說如果我表現的很介意很排斥,說明我內心裏面還沒有真正的放下?我跟你說,那種心靈雞湯一樣的理論對我來說就是影響局部空氣指數的那種氣體而已,我是不接受的。假如我以前總去哪一家餐館吃飯,結果有一天從飯裡面吃出來一隻蟑螂,可能從此以後我見了那家店就想繞著走,想起來就覺得噁心,你說這是為什麼?原因很簡單啊,因為就是單純的覺得噁心而已啊!難不成我這種反應是因為我還對那家店念念不忘,心裡頭放不下?」
董偉斌原本似乎確實是有話想說的,可是被賀寧搶先表達完了態度之後,他倒是一下子有些找不到語言了,原本想要對賀寧說的話都好像是被堵死了的道路,如果說賀寧想多了,自己根本不是那種意思吧,似乎不太對,畢竟方才先想到了的人好像是他自己,是他先自作多情的感謝賀寧維護自己的這一舉動,而賀寧的回答可以說是非常的直截了當,一點也不委婉,這讓他倍感尷尬。這種時候如果堅持認為賀寧是死鴨子嘴硬,不肯對自己的內心誠實呢,賀寧方才又給出了那樣的一個比喻,讓他無言以對,所以一下子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董偉斌,我其實一直想要跟你說說清楚的,但是之前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第一你的確是不配,第二說多了好像反而會讓你產生一些不太符合實際情況的遐想,但是介於你最近的這些個『身不由己』,我覺得咱們還是把話說得清楚一點吧。」賀寧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對臉色複雜糾結的董偉斌說,「不管之前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巧合,以後如果你不迴避,那就由我來選擇迴避。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我不會因為那些就對你耿耿於懷,但是也不會說什麼已經過去了,原諒你,畢竟做了不那麼道德的事情,什麼時候被人想起來了就唾棄一遍也是正常的,我要是說自己已經釋懷了,不放在心上了,那我要麼是傻,要麼是虛偽的應付你,這兩者我都不想要。傻過一次就夠了,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在你面前故作大度,我實在是沒有那麼多生命可以用來浪費。從過去來講,我沒有辦法釋懷那種侮辱人智商的欺騙行為,從現在來講,我也已經開始了一段新的感情,每天還有個前男友在身邊打轉,這樣的事情好說不好聽,所以,以後我會避免你那些所謂的『你也沒有辦法』的無奈情況,你也好自為之吧。」
原本以為董偉斌會繼續道貌岸然的解釋自己是多麼的坦蕩,所以對賀寧所說的這些一無所知,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樣那樣的誤會,沒想到董偉斌這一回的反應卻並沒有依照著賀寧事先推測到的路數來進行,他稍微沉默了幾秒鐘,忽然開口問賀寧:「你有別的男朋友了?這事兒我怎麼會沒有聽說過?」
「第一,我不是有別的男朋友了,我是只有那麼一個男朋友,請注意你的措辭,不要詆毀我的品行。第二,我的事情沒有必要向你報備,而你身邊用來打聽我個人情況的途徑也似乎不太正確,這麼說足夠清楚明白麼?」賀寧耐著性子對他說,「所以既然現在咱們也算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以後就好自為之吧。」
「等一等,你男朋友是誰?」董偉斌被賀寧戳穿了以後,索性也就不再去遮遮掩掩的故作坦然了,而是直截了當的盤問起賀寧來。
賀寧本來是不想要理睬他的,但是一想到董偉斌最近的這一系列舉動,到底是什麼意圖那已經是非常明顯的事情了,自己如果真的想要早點擺脫他的這種貌似合理,實際上卻好像陰魂不散一樣的糾纏,最好的做法就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自己如果不給他一個清楚明白的答案,他還會想方設法的去用他的辦法查證,那勢必也會影響到自己和湯力的生活乃至工作。
就像賀寧方才對董偉斌說的那樣,那也是她自己非常真實的想法,即便自己對董偉斌壓根兒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只覺得好像看到了癩蛤蟆一樣,但是有那麼一個前男友似的角色一直在周圍攪擾個不停,這對於湯力而言一定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既然兩個人已經是男女朋友了,讓自己男朋友不痛快,自己也不舒心的事情,當然是要儘快處理掉比較好。
「我男朋友你見過,這兩天也見了好幾次了。」於是賀寧十分坦然的回答了董偉斌的質問,「湯力就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以後你最好不要在我們兩個人的面前轉來轉去,就當是給自己留點臉面和尊嚴了,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