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活淹死
賀寧到了半夜裡的時候,整個人早已經睏倦極了,只覺得兩眼發花,腦子裡好像全都是漿糊一樣,到最後終於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湯力沒有叫她,默默的繼續篩查著失蹤人口的相關信息,一直到劉法醫的電話打過來,才把賀寧從短暫的睡夢中驚醒,趕忙打起精神來,和湯力一同到劉法醫那邊去。
劉法醫也是在把屍體帶回來之後的第一時間就著手進行屍檢,現在已經對死者的死因及其他情況都有了進一步的掌握,也知道湯力他們肯定同樣沒有休息,都在局裡加班,所以就打電話叫他們過去交流一下當下能夠掌握的情況。
「通過骨齡來推測,這名死者年齡應該是四十五到五十五歲之間,在他的胃內容物裡面檢驗出了酒精成分,並且有肺水腫的情況,肺泡中有水,應該是活著被人關在箱子裡淹死的。」劉法醫對很快趕過來的湯力和賀寧說出了他的結論。
賀寧一聽這番話,本能的做出來推測:「劉法醫,那也就是說這名死者是被人灌醉了之後,趁著神智不清的時候裝進箱子裡,並且用行李繩綑紮起來,因此才沒有明顯的反抗跡象,對麼?」
「那倒還真不是,」劉法醫擺擺手,「酒精成分是有的,但是遠遠不足以讓人達到神智不清的程度,除非這個人有病理性醉酒,否則就一定不會達到不省人事的那種程度。」
賀寧略微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很難想像一個成年男子會在沒有失去意識的情況下,穿上那麼一件樣式誇張的連衣裙,還任由別人把自己塞進一個大箱子裡,捆個結實扔進河裡,難不成現在這世道還真有人那麼膽大包天,私藏或者私造了槍枝麼?別說是比自己體力說不得更好一些的男性,就算是自己遇到這種事,只要對方不是真的把槍頂在了自己的腦門兒上,哪怕是拿著尖刀,自己也得放手一搏才行,沒道理坐以待斃。
「哦,對了,我們還在死者的衣服上面找到了一根頭髮,有完整的毛囊,應該可以提取到dna信息。」劉法醫又說出了一個好消息,「可以肯定頭髮不是死者的,死者是很短的板寸頭,並且發量不多,所以應該是兇手在將死者裝入旅行箱中的時候掉進去的,沒有被發現,回頭等你們鎖定了嫌疑人目標,這個線索幫助會比較大。」
「長發短髮?」湯力問,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直接決定了他們的偵破方向,把嫌疑人重點放在男性還是女性範圍內。
劉法醫愛莫能助的攤開手:「普普通通的一根黑色短髮,發質比較細軟,應該是剛長出來沒多久的頭髮,不好判斷到底是男是女,得等dna結果出來才能夠知道。」
「沒問題,我們等消息。」湯力點了點頭。
從法醫那邊回到辦公室,兩個人都在思索著關於這個案子的事情,賀寧沉默的琢磨了一會兒,起身從湯力給她的那包零食裡面拿出來兩袋,又從自己的柜子里拿出兩盒牛奶,公安局值夜班或者開夜車的時候太多了,所以基本上每個人都會備一點吃的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賀寧拿著吃的來到湯力桌旁,把牛奶和零食遞給他一份,自己拉了椅子坐下來:「咱們倆聊聊案子的事兒吧!邊吃邊聊!」
「你不喜歡吃?」湯力指了指賀寧遞過來的零食,似乎有些困惑。
賀寧一頭黑線的看著他:「晚上很困,腦子不太靈,所以一邊吃一邊想可能還能精神精神,我這是好東西和你一起分享,你要不要那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難倒我就是那種把自己不愛吃的都給別人的人麼?」
湯力想了想:「但這是我給你的。」
「那怕什麼!你給我就是我的了,現在算我請你吃零食唄!你就別推三阻四的了!趕緊說正事兒吧!」賀寧擺擺手。
湯力倒也很識趣的沒有再說什麼,一隻手下意識的把玩著賀寧給他的牛奶,開口問:「你想討論什麼?」
「你說,這個被害人一把年紀了,居然還穿著女裝,是不是異裝癖,或者心理變態什麼的?」賀寧趕忙開口問。
「不是。」湯力回答的十分篤定。
賀寧差異的看了看他,沒想到他居然回答的這麼幹脆。
湯力看出她是滿眼的疑問,破天荒的沒用賀寧追著問,自己主動回答說:「死者穿的裙子裡面是正常的男式內衣褲。」
賀寧恍然大悟,她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就只是被那女裝震撼了,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死者心理變態或者異裝癖,別的並沒有考慮太多,被湯力這麼一說,她倒也意識到了,不管是她考慮到的那兩種可能的哪一種,一般那兩類人穿女裝的時候都會穿足了全套,從裡到外,從小到大,從上到下,一樣不落,不太可能這麼敷衍的只穿了一條裙子,還是款式如此惡俗的。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會身著女裝?」賀寧自己的兩種猜測都被推翻了,再想不出別的可能性,只好問湯力。
湯力搖搖頭:「不知道,死者身上沒有掙扎的傷痕,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被迫穿上,不敢反抗,還有一種是自願穿上,不想反抗。」
「不想反抗?」賀寧覺得這個猜測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不是異裝癖,又不想反抗別人要求他穿女裝裙子的要求?那這是什麼原因啊?」
湯力也不能給出賀寧一個解釋,他同樣是有些想不通的,但是為了考慮周全,又不能夠忽視這種可能性。
「如果是自願穿上的,那我暫時猜不出來為什麼,如果是被迫穿上的,那就百分百和羞辱有關了!」賀寧繼續說自己的想法,「把人塞在旅行箱裡頭,用行李繩捆上,這是對方必死的態度吧?不給對方一點能夠從箱子裡面逃脫的機會。另外除了必須弄死對方的決心之外,我覺得這個兇手還是有心要折磨死者,故意讓他活活被淹死,被關在箱子裡還逃不出去,這種痛苦和恐懼要比直接殺死來得重上很多很多,你覺得呢?」
湯力點點頭:「兇手對死者的仇恨確實很深,而且看得出來是謀劃仔細的,這個案子不簡單,調查起來估計不會太省力。」
「你注意到了沒有,那個箱子,」賀寧想起在現場的時候自己注意到的一個細節,「箱子裡面那個死者面對著的方向,有一塊位置,襯布都已經起毛了,我感覺應該是死者淹水之後掙扎的時候用手撓出來的。那麼狹窄的空間內,死者也沒有什麼長指甲的前提下,能把襯布都給撓成了那個樣子,你說當時死者得是害怕成什麼樣,痛苦成什麼樣啊!他到底幹了什麼事,居然被人恨成這樣!」
湯力皺了皺眉頭:「不知道他是入水前撓的,還是入水後。」
「有什麼區別麼?」賀寧不解為什麼湯力會糾結這麼一件事。
「有區別。入水前撓出來的,是說明他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是什麼,所以試圖掙脫。入水後才撓出來,說明他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危險,所以毫無防備。」湯力給出了解釋。
賀寧恍然大悟,自己只注意到了襯布上面的抓痕,卻沒有聯想到更深一層的含義,她看了看湯力,對這個平日裡少言寡語的悶葫蘆又有了更深一點的認識。
討論了一會兒,已經是凌晨時分,兩個人各自找了值班室短暫的小睡幾個鐘頭,養一養精神,等到天亮了之後,還要繼續調查工作。
賀寧實在是困極了,要不是對案子充滿了好奇,她也不能堅持到這個時間,到了值班室一躺到床上,立刻就覺得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直到手機上的鬧錶把她喚醒,她才急忙爬起來,去盥洗室洗了洗臉梳梳頭,簡單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急匆匆的去了辦公室,到了辦公室一看,果然湯力早就起來了,而且不僅起來的比她早,還連早餐都已經買回來了,桌上擺著幾個白色的塑膠袋,老遠也看不出來買的到底是什麼。
前一天晚上休息很晚,睡得也非常少,現在人雖然已經醒過來了,賀寧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卻好像還在睡著,毫無知覺,湯力平日裡吃早餐比較喜歡吃一些油條、炸糕之類的東西,平時賀寧對這些倒是無所謂的,只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想到要是吃那些東西,她就會覺得很膩歪,根本沒有胃口。
「來吃早飯。」湯力看到賀寧進了門,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那幾樣東西,示意賀寧過去。
賀寧帶著一絲睏倦走過去,從湯力手裡接過一個袋子,道了一聲謝,打開一看,是一碗粥,蓋子一打開,立刻撲鼻一陣清香,粥裡面有稀碎的火腿,還有綠瑩瑩的碎碎的青菜,看起來應該會很爽口。
賀寧的唇角微微挑了挑,這個悶葫蘆,還真是挺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