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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夏星木然地替他一粒一粒的解著扣子,穆城的心情看起來極好,話都比平常多許多,沒等到回應,又擁過她,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語調輕柔地說:「這屋裡要沒有你就不算是家,昨天我自己開門的時候想到了過去不知道在哪兒看到過的一句話——幸福是回到家後敲門 ,而不是伸手去摸那串冰冷的鑰匙,我當時就想,說的真是對。」
時夏星抬起頭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心煩意亂地想,明明這樣像,怎麼會不是呢?只不過陸執的臉要圓潤一些、氣質更溫和而已……
聞著穆城衣服上的味道,她又迅速地嘲笑了自己,就算四年的時間可以讓相貌微微改變,身上的味道又怎麼可能會變?之前真的是太大意了,而且這樣細細比較起來,別說性格和喜好,就連聲音和膚色,也不是完全一樣,原來穆城和陸執,真的不是一個人。
人們總是這樣,如果對一個人心存厭惡,那麼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不對,都是不懷好意,就像此時的時夏星,雖然並不是討厭,可卻越看越覺得穆城和陸執不同,陌生感越來越強——如果他不是陸執,那他們相識竟連一個月都不足。
她立刻推開了他,下意識地往後推了兩步。
穆城比她高太多,不刻意去看,根本注意不到她的臉色,他走到廚房掀了掀鍋,微微有些失望地說:「你沒有做飯啊?我還真餓了,可是不想出去吃外頭的,你上次做的那個紅酒蘑菇雞肉飯不錯,家裡還有沒有材料?」
見時夏星呆立在原地不說話,穆城這才覺察出不對,他三步兩步走回客廳,皺著眉頭問:「早上不還是好好的,這是怎麼了?你從熊小樂家出來後去了哪裡?還是穆唯或是鄒安雅對你說了什麼?」
她嘆了口氣,輕輕地說了句:「你別亂猜了,都不是。」
「那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做錯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說出來我才好改。」穆城伸出去抬時夏星的下巴,想讓她看著自己,她卻偏過了頭,不肯讓他碰自己。
沉默了半晌兒,她終於還是說:「穆城,對不起。」
穆城心中咯噔一聲,立刻明白她知道了什麼,卻裝傻地笑道:「什麼對不起?」
時夏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開口,總不能說,「對不起,都怪我沒看清,把你當成了過去的男朋友,我會答應和你戀愛,會答應搬到你家,會和你上.床,會覺得自己愛你,都只是因為把你當成了過去的男朋友」——用這種理由離開一個人,是不是太搞笑了,太不負責任了。
可是該說的總得說,她終於鼓起了勇氣,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認錯人了,我之前的,之前的男朋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嗯,就算不是一模一樣,也足有八分像,我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他,所以誤把另兩分不同當做了四年不見的改變,今天聽鄒安雅說你大學在美國念的,從來都沒有去過法國,才發現不是。」
穆城沒有生氣,還溫和地笑了一下,語調甚至無比輕柔:「所以呢?」
所以我們之間算了吧……事到臨頭,這句想了一下午的話卻說不出口,時夏星心中大痛,原來這種叫作內疚地情感是這麼的沉重,那麼陸執當年離開自己,有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不忍與沉重?
時夏星不說話,穆城也不開口,只靜靜地看著她,兩人相對無言地呆立了良久,屋裡一片靜默,座鐘秒針的走動聲顯得格外清晰,時夏星攥著自己的衣角,在心中一下下地數,不知道數了多少個六十,忽而聽到穆城問:「所以你要糾正自己的錯誤,和我分手?」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連一絲波瀾也無,眼睛裡的情緒卻十分複雜,雖然沒有憤怒,卻讓時夏星更加內疚,沒有勇氣去想,那是什麼。
「我在問你話,所以呢?」
時夏星終於狠下了心,「分手」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頓了頓還是說:「我現在只不過想回家。」
見穆城沒有反應,她大著膽子繞過了他,拎起行李箱客氣地說:「那,那我先走了,你以後多保重。」
還沒走出兩步,她的行李帶人就一齊被穆城反手扣住,他此刻必定氣到不行,胸口才會像現在這樣上下起伏,時夏星忽的有些害怕:「你想幹什麼?」
穆城看到她的眼裡全是戒備,悲哀至極反倒笑了出聲:「我能幹什麼,這麼晚了,行李又那麼重,當然是送你回家。」
這樣故作輕鬆的口氣讓時夏星更加難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什麼,眼淚莫名地往上涌,偏偏又不想讓穆城看見,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後頭。
上電梯的時候一轉身,穆城到底還是看到了,仍是輕鬆的語氣,調侃地問:「哭什麼啊?發現了我原來並不是你的前男友就這麼無法接受?你要是願意接著自欺欺人的話,我倒不介意為了你演戲。」
時夏星乾脆哭出了聲,他連忙放下了手裡的箱子,翻開她的包,抽了張紙巾出來想給她擦眼淚,手玄至半空,終是輕嘆了一聲,將紙巾放到了她的手中:「自己擦擦,像什麼樣子!明明是你騙了我的感情和身.體,我沒哭,你反倒哭了,這是不是算惡人先告狀?」
時夏星終是止住了抽泣,跟在他的身後下了電梯。
一路上兩人都再也無話,空氣里飄著滿滿的尷尬,從不聽電台的穆城只好開了廣播,這個點一大半的電台都在放情歌,第一首極歡快,在他倆聽來根本就是諷刺,才十秒不到,穆城就換了台,第二首極悲傷,要死要活簡直聲聲泣血,映得兩人更加心煩,穆城再次換掉,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都是一樣,無非是愛啊恨啊怨啊的,時夏星再也耐不住,終於替他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