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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目眩的感覺漸漸減弱,她才聽到了穆城的聲音,只是辨不清他在說什麼,下意識地努力發出聲音:「別擔心,我沒事兒。」
穆城見時夏星還能開口說話,立刻覺得寬慰了幾分,待看到她的額角竟慢慢殷出了血心臟又是猛地一縮。
時夏星疼的連哭都沒了力氣,微微地抽著鼻子,只恨自己的運氣為什麼那麼差,不能立刻暈過去——起碼還不會有疼痛感。
折騰了一大圈,才終於包紮好打上了點滴,傷口並不大,只縫了兩針,卻腫的厲害,穆城怕有別的不好,細細地問著醫生,他懷中的時夏星卻只關心會不會留下疤痕,屢屢打斷他們的對話。
「真的不會留疤的對吧。」
無論年齡,所有的女人最最在意的都是自己的容貌,美女更是如此,可穆城卻完全體會不到,見她不停地詢問同一個問題,只覺得好笑,不由地勾起了嘴角:「不會不會,剛剛醫生不是跟你說了很多次?用的是美容針,結痂了之後再塗些消疤痕的藥膏,過兩三個月就完全看不出了。」
時夏星終於放下了心,蜷起身子往他懷裡縮了縮,撅著嘴抱怨:「我那麼疼你還笑的出,果然不是真的在意我。」
她主動撒嬌的時候極少,這樣緊抓著他的衣襟不放,臉上眼裡全是依戀的樣子更是頭一次流露,穆城心中一動:「餓不餓,我讓人買吃的送來。」
「不餓,你別走。」她抓得更緊。
穆城臉上的笑意更濃,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他掌中的溫度透過襯衣薄薄的棉布傳到了她的後背,一下一下,暖暖的極舒服,她的眼皮越來越沉,終於睡去。
醒來時仍是夜色闌珊,時夏星望了眼牆上的鐘,不過凌晨兩點,她仍是枕在穆城的腿上,他橫坐在病床上,頭就靠著冰涼的牆,許是剛睡著,呼吸聲並不重,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
麻醉藥的時效過了,頭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卻不敢動,唯恐將他驚醒,只靜靜地仰望著他,過了這麼多年,遇到了這麼多人,他仍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五官精緻的簡直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卻絕不女氣。
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蘇來水味,瓶子裡的藥水正一滴一滴的滴下來,醫院的日光燈散出的冷光將他的臉和嘴唇映的微微發白,她忽而想起五六年前,也是在醫院裡,也是這樣縮在他的懷中枕在他的腿上,空氣中的蘇來水味也是這樣若有似無的淡,她從睡夢中睜開眼,因為身上太疼,連喚他的力氣都沒有,他那天的臉比今天還要白,簡直算得上蒼白,她當時以為他是急的,許久之後才知道,並不只是那樣。
其實都得怨她,陸執的設計在比賽中獲了大獎,得了一筆豐厚的獎金,連上之前存的,剛好夠租套更好的房子,她一時興起,非要換成現金,厚厚的一疊,閒時拿出來數數,就覺得無比開心。
那一段,一有空她就興沖沖地拉上他四處找房子,卻不慎在地鐵里大意地弄丟了他們當時所有的現金,那年巴黎的冬天冷的出奇,可因為丟了錢,別說換房子,交了租金後連暖氣費都不剩,她又偏偏最畏冷,終於發起了高燒,起初以為不過是著涼,可足足打了一個星期的針仍是不見好,又添了噁心頭疼,後來才查出是腦膜炎。
她那時年紀還小,比現在嬌氣的多,病的昏昏沉沉,因為顱內壓太高,頭一直痛,到了晚上更是厲害得受不住,加上又要抽脊髓,成日只是哭,根本不會考慮到那麼大筆的藥費從那兒來,後來才知道陸執去賣了血,他的血型稀有,國外的華人雖然多,可擁有這種熊貓血的人仍是難尋,偶有這種血型的亞洲人出了事故,不能立刻找到血源簡直要命,因而在黑市上的價錢極高。
她的病纏綿了一個月才漸漸痊癒,從別人那兒知道後後悔得不行,其實她沒動過的卡里還有不少錢,是媽媽偷偷打的,她一直都知道,爸爸雖然嘴上說不準給,卻也是默許的,可她那時雖然已經十八九歲,逆反心理還是很強,偏倔著不肯用 ,要不是病著沒想到醫藥費,要是知道他一時湊不到那麼許多會去賣血,她一定會拿出來。
在一起的時候他對她實在太好,以至於即使後來那樣的不告而別,即使隱瞞了真實身份,即使有過那麼多痛楚難眠的夜晚,她仍舊是不能真正的恨起他來,只因怎麼也忘不掉往日的那些好,他不想提往事,大概是有難言的苦衷,今天確是不該再刻意提起。
時夏星將臉貼在他的肚子上,只是這樣輕微的動作,穆城就立刻醒了過來,他抬頭看了看瓶子中的藥水,見還剩下一大半,才揉了揉她的頭髮,嗓音略略沙啞地輕聲問:「不舒服?」
「我餓了,想吃我媽媽包的豆腐餡兒餃子,等忙過了這一段兒,我頭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帶你去我家見見我爸媽吧。」
她終於想通,人生這樣短,和最愛自己的人較什麼勁兒呢,不論是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是自己的爸媽,即使分出了高下,也不會多麼快樂吧。
時夏星的血管又細又彎,針頭極易碰著血管壁,打一會兒就要微微地調,更不能滴快,因此才滴了一瓶半,手背上就出現了觸目的淤青,穆城心疼不已,輕輕地為她揉著,聽到她要帶自己回家,愣了一下才笑著說好。
她並無大礙又實在不喜歡醫院,第二天就出了院,只是頭上裹著紗布無法上班,又請了一周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