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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宇笑容滿足,可卿桑眼底只有悲痛,他抱緊他,似乎想阻止那些血從卿宇身體離開,「哥……你是我哥哥,我肯定不會忘記你……」
卿宇溫柔地笑著,說:「卿桑,我小時候……就喜歡你了,把你從大火中救出,甚至為你而死,我一點都不後悔……就算你不認可我的感情,就算全世界人都不認可,也沒關係……錯誤的愛,那也是愛啊……如果重來,我還是會……會……」
卿桑痛苦地閉上眼,「別說了……」
卿宇想伸手碰碰他的臉。
可手伸到半空便無力地垂下了。
「哥……」
卿桑的淚水大顆大顆濺到卿宇脫落的麵皮上。
那張畫皮掉了,露出卿宇被火燒傷的半張臉。
可是此刻在卿桑眼中,這半張臉不再恐怖可憎,相反,他看一眼,心口就痛到窒息。
「卿桑……」
夏婉兒站在一旁,一步也不敢上前。她了解卿桑現在的心情,再多的安慰都是沒有意義的。
夏婉兒轉身,看著不遠處的離姬,靈槐,和梵羽。
他們是卿家的仇人,只有殺了他們,這一切才會結束。
「主人,我已經用這把短刀,結束了那個男孩的生命。」
靈槐洋洋得意,眉眼間全是炫耀,她把沾血的短刀握在手上,離姬滿意地看了一眼,再饒有趣味地看向薄司,她神情滿是挑釁,似乎這場戰鬥她已經勝券在握:「你最在乎的人沒有了,你阻止我毀滅無名村還有意義嗎,冥王大人?」
薄司黑瞳深邃,小玉在他手中還釋放著淡淡的劍氣。
「他不會死的。」
聞言,離姬表情一滯。
「我會將他帶回來。」
薄司攤開手掌,小玉在他掌心迅速縮小,變成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
他轉身就走,離姬怔然片刻,在他身後大喊:「他靈魂已滅,你是帶不回他的,哪怕你是冥王,也不可能為他創造一個靈魂!」
薄司沒有理她,反而加快了腳步。
走到卿家大門時,薄司側目,看見卿桑仍絕望地抱著卿宇的屍體,他臉上的淚已經幹了,衣服上全是骯髒的血漬,這一身狼狽的模樣,讓人無法再把他和曾經那個溫潤有禮,魅力十足的卿家管理者聯繫起來。
「卿桑。」
薄司沉聲,「像個男人,振作起來,還有人等著你去保護。」
卿桑的眼珠動動。
薄司看著他,又道:「他們殺了顧意,我要把他帶回來,在這之前,你要拖住他們,夏婉兒和那個孩子的命可就在你手裡了,卿家好歹也是驅邪一族,你是卿家的管理者,難道不該擔起責任來嗎?」
「我知道了。」
卿桑低聲開口,「你去救顧意,這裡交給我。」
薄司唇角輕彎,抬腳大步離開。
有玉佩指路,薄司很快在宅子裡找到了顧意。
他倒在血泊之中,手掌攤開,那裡躺著白諾的心。
原本白諾的心純潔無瑕,此刻卻被顧意的鮮血染紅,成了一顆紅色的珠子。
薄司壓低眼眸,他上前,將顧意的身體扶了起來。
好在顧意中刀不久,身子還是軟的,薄司隨便找了個房間進去,把他放在床上。
他坐在床邊,低低地凝視了他一會兒。
顧意與他究竟是什麼孽緣呢,原本可以有個安穩人生的他,偏偏因為他的私心而被改變,如果他沒有因為一時無聊,把那個胎記轉移到顧意臉上,顧意也不會從小遭人欺凌,不會絕望自殺,也不會遇見他,被他收在棺材鋪里拼命地壓榨,他遇到的危險,都是他帶給他的,因為留在他身邊,顧意被迫成長,承受許多他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事情,如今,他更是為了保護白諾,連自己的命都交代出去了。
薄司笑了笑,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握住顧意的手,在他身旁輕輕倒下,那枚玉佩還被他握在掌心,他合攏顧意的手,讓玉佩一面貼著自己,一面貼著他。
然後,十指緊握。
這玉佩是他和他之間的羈絆,他相信,只要玉佩在,他一定能找到他。
薄司側頭看著顧意,慢慢地閉上眼。
本來,顧意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可他不知怎麼又醒了過來。
他在一個黑漆漆的空間裡,頭頂不是天,腳下也不是地,四周都是虛無,他踩著的,也只是一團濁氣。
這種情況他以前遇見過,難道又身處夢境了嗎?
又有什麼過去的事,夢境想告訴他?
可他已經死了,按說不應該啊。
顧意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打!打死他!這個怪物!醜死了,打死他!!」
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顧意轉身。
漆黑中,顧意眼前出現了一個畫面。
一個小孩被一群小孩追趕,他們圍著他,用石塊丟他,把他的作業本高高舉在手裡,任小孩怎麼哀求也不還給他。他們鬧著笑著,想去扒開小孩的臉,小孩死死捂住,說什麼也不放手。
這是童年時的他。
原來他從那么小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被欺負的對象了啊。
看到童年時的自己,顧意低頭笑了笑,他心中沒有太多感覺,痛苦嗎?一點點罷了,但是一切過去那麼多年,他的人生已經不可能重來,要說恨,他是恨過的,而這恨最強烈時,他依然無能為力,因為他只是個普通人,要說後悔,他這輩子只後悔過一件事,那就是在白諾最痛苦無助的時候,他卻一無所知。她是他唯一的朋友,是第一個不在乎他醜陋面容的人,她沒有嘲笑他欺負他,相反,她給他溫暖,給他友誼,可是,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墜樓死去,這件事,他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