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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上的內容明顯地指出來,冷氣穿透我的背部。
不要,我不要死在這裡!
我心中默念著,恐懼淹沒了我,而那股被扣住的感覺還在我的後腦,我本能地往身後一揮,濃濃的暗紅色液體馬上成堆地潑灑出來,飛濺在報紙堆上,整片暈染開來,顧不得撞到什麼東西,我逃出了便利商店的大門。
地下街的店家鐵門都是開著的,裡頭都沒有半個人,也沒有點燈,只有白影和暗藍色的火焰在飄動,藍色的光芒照亮了唱片行牆上的海報,原本帥帥的歌手團體照片,上面的人影居然變得四分五裂,彼此掐著對方的脖子,地獄似的喘息聲從海報中傳出來,地上還有咔啦咔啦的聲音……我知道有東西在滾動,而且它正朝我逼近。
附近放MTV的電視開始發出吱吱的聲響,電視屏幕的白光顯得特別刺眼,照著地下街的牆面,我並沒有看到電視上出現了什麼樣的畫面,只聽到死靈的悽慘叫聲迴蕩在我的耳邊。
那股叫聲,就好像人的肢體突然被扯裂般哭號,慘白光線照耀的牆面上也沾上了一片紅,膿血如同潑墨畫般地滴下。
“四號、三號、二號……”
往捷運車站的方向沒有出口,我拼命地在各個出口間逃竄,尋找著離開這座地底死城的路,還穿過幾個白白的人影,每靠近一次那些人影,全身就好像墜入冰水般的寒冷,寒冷與電擊似的酸麻感透遍全身。
在靠近二號出口的地方,我終於看見了姐姐。
她一個人在那裡選購著衣物。
服飾店的架子上,每件都是蒼白的壽衣,幾件T恤上則繪製著駭人的屍體,車禍現場般的碎屍,以及自殺曝屍荒郊的殘骸,我扭過頭去不看那些衣服,用力抓起姐姐的手,將她拖離服飾店。
“珊,你看這件衣服好看嗎?”
“快走!”
姐姐被我硬拉離開了服飾店,手上的壽衣墜落地面。
就在觸到姐姐的手的時候,我的雙腿突然軟了下來,有個力量拉住了我的手,向我體內滲入冰冷的寒氣,使得我幾乎沒力氣走路。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那股力量的來源。
它來自姐姐的手錶。
手錶上出現一張男人的臉,男人的臉並沒有多扭曲或恐怖,與鬼臉也完全不同,是無比的憂傷和痛苦,似乎人間的苦痛全部集合在那張臉上。
“滾開!”
我用力地將手指刺進那張男人的臉,指尖對準錶面插下,手錶發出一聲哀號,臉縮進了表面,那張臉應該是受了傷,我的食指上也沾到了綠色的不明液體。
姐姐迷濛的意識開始有點清醒,她迷惑地望了望四周。
而周圍的白影也漸漸靠過來,它們大概發現了我們不是他們的同夥。
“珊……你在做什麼?”
顧不得姐姐說些什麼,我拉著她拼命地逃,逃到地下街的盡頭,後面一堆白白的影子追著我們,中間我又再度穿過幾個白影,它們的陰氣,使得我的體力幾乎透支。
一號出口到了,依然沒有任何出路可以離開。
“難道,就要在這裡完了嗎?”
一號出口下面是個廣場,附近有廁所,隔一段距離才是店家,廣場的前方是作為舞台及活動之用,出口封閉的情況下,幾乎無路可逃。
我想到了,還有廁所。
白天,廁所應該是最陰暗也最偏僻的角落,也許現在廁所會是個保護網。
雖然“那些東西”應該可以穿越牆壁,卻也聽說過很多把鬼魂關在門外的故事,門可能本身對它們而言就是種阻礙,不管是怎麼樣的門。
想著想著我便拉著姐姐逃進女廁裡面,將門用力扣上。
“珊……你要不要……”
我又聽到了姐姐的聲音。
此時的我,根本顧不得她說些什麼,關起門後就開始從心底祈求神明,無論是什麼樣的神都好,太上老君、媽祖、耶穌、孔子、關公、天上聖母,誰來降臨保護我都可以。
我看不到時間,也不敢看姐姐的表。
只能祈求神明們,保護我一下就好,這個晚上就好。
果然,門外開始傳來敲門以及撞門聲,聲音越來越大,同時伴隨著尖叫與哭聲,我甚至聽到有爪子抓門的聲音,這扇薄薄的廁所門,暫時擋住了地下街的這群厲鬼,不過門劇烈地晃動著,很可能等下他們就會破門而入。
“珊,你要吃嗎?”
姐姐又再度問我這個問題,我才發現,她從購物袋中拿出了包餅乾,津津有味地吃著,那是在地下街的餅乾店買的。
可是,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賣餅乾?
姐姐的嘴裡咬的,是只小小的人手,嬌小的手掌像嬰兒手掌似的雪白肥厚,連著一截短短的手腕,手掌有些是活的,還在抖動,有些則被烤得焦黑,手指呈現彎曲的形態,也有些少了一隻手指——殘缺的手掌。
“天呀!”
“咔嚓!”
姐姐咬下了她口中的小手,手指像是在掙扎,不一會兒即被姐姐咬斷,脆弱的軟骨斷裂,發出清脆的聲音,血液沾染在掙扎的手掌上,小手的無名指和食指抓著姐姐的嘴唇,頑固地抵抗著。
“這餅乾很好吃噢,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