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連續一個星期，每天只喝水和吃一頓飯。過了第三天，因極度的空腹感，開始出現胃疼、手顫抖、流虛汗等症狀。
“姐姐，你可真厲害啊！快吃，管它什麼減肥，先吃了再說。你的臉快剩一半了。”
我的耳朵根本聽不進室友的這種勸告。只是室友吃飯時，通過鼻孔飄入肺里的令人流口水的米飯味和菜味折磨著我，讓我發瘋。每到這時候，我就喝點兒大麥茶，進入浴室用熱水沖澡。
過了一個星期，我覺得全身的水分都蒸發掉了。每邁出一步，仿佛聽到乾燥的身體發出“沙沙”的聲音。每隔幾分鐘喝水，還是一樣。嘴唇乾燥得連一句話都很難講，聲音也變得沙啞。每次拿起水杯時，手就像癲癇病患者一樣猛烈地晃動。
“姐姐！不要再犟了，快吃點兒吧！這麼下去，會要命的！”
室友抓住我，真切地喊了起來，但我依然聽不進去，好像聽力也變弱了。
過了噩夢般的一個星期，我再次光著身子站到浴室的鏡子前面。沒有任何變化。肥肉塊依然覆蓋著我的全身，再加上營養不足，失去彈力的皮膚顯得更難看。
那天夜裡，我被無法忍受的空腹感餓醒了。
一次，只要一次能盡情地吃東西，那該多好呀！我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裡面堆滿了食品。
熱乎乎的大醬湯、發出油炸聲音的烤肉、生菜包飯、帶水滴的新鮮辣椒、加了水果的奶油冰激凌、軟軟的炸雞腿……我瘋狂地抓住食品，塞進了嘴裡。那些食品一進入口中，就像空心麵包一樣瞬間化開，沒有一個能夠經過食道進入胃裡，把整個雞腿都塞進嘴裡也一樣。一定出差錯了，那麼多食品都塞進嘴裡，竟然什麼都沒有吞掉。
突然，旁邊出現了一個人。是室友！室友把我推到一邊，從冰箱裡抱出一大堆食品，整整齊齊地放在餐桌上，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嚼食品的聲音那樣的動聽……我呆呆地望著室友吃東西的樣子，心想：吃得那麼多，怎麼還能保持螞蟻般的細腰？怎麼還能保持像筷子般細的胳膊？我走近了室友。室友沖我笑了一下，碰了一下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坐到她旁邊。
低下頭看椅子時，突然發現室友的腰部側面什麼東西流下來。仔細一看，室友的腰上有拳頭大的洞，吃的東西像黏稠的粥一樣，不斷地從洞口往外流出。
“救命！”
四
從夢中驚醒時，已經是凌晨。夜光鬧鐘的指針指著3點28分，屋子裡一片寧靜。空腹感、饑渴感讓我無法忍受。我走到廚房，打開了冰箱門。雖然趕不上夢中的美味佳肴，但冰箱裡面的東西足以刺激我的食慾。我迫不及待地抱出那些食品，扔到餐桌上。全部拿出來一看，已經放滿了整個餐桌。嘴裡湧現出口水，強烈的食慾刺激著神經。不吃掉這些東西，無法忍受。我來不及坐下來，開始用顫抖的手打開奶油塊的包裝。撕開塑料包裝，我把整塊奶油扔進了嘴裡。無限的甜蜜感和幸福感同時湧現，我開始發了瘋似的吃東西。剩下的炸雞腿、蘿蔔泡菜、豆芽菜、米飯、蘋果、葡萄、魚罐頭等，我的嘴毫無順序地吞掉餐桌上的食品。當吃掉餐桌上的所有食品後，我才有了吃飽的感覺。我深深地感到幸福，“減肥”“肥肉塊”之類的事情似乎跟我毫無關係。能夠在減肥的第七天盡情地吃東西，足夠讓我感覺到幸福。
然而，這種幸福只是一瞬間的。
過了一會兒，我開始反胃，感覺到強烈的嘔吐感。接著衝進浴室，把吃的東西全部吐到了馬桶里。
“哇——哇——”
我的嘴發出了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聲音。
小時候我曾聽過這種聲音。那是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從鄰居家傳來了這種聲音。我好奇地打開鄰居家的大門進入院子，看到很多人圍著什麼東西。越接近，聲音越高。我通過人牆之間的縫隙擠進去一看，那裡躺著一頭豬。被刀子捅開的頸部像嘴巴一樣張開著。通過刀口，黑紅的血和令人噁心的悲鳴攪拌在一起向外流出。
現在我就用那種被刀子捅喉嚨的豬發出的聲音，嘔吐著肚子裡的所有東西。
艱難地直起身體，流著眼淚看著鏡子，裡面出現了嘴巴像豬一樣的令人作嘔的臉。嘴邊粘滿了分不清是食物碎片還是嘔吐物的東西。我的身體因對自己的厭惡和恥辱感而發抖。
持續著噩夢般的日子。
在此後的幾天裡，像莫比烏斯帶一樣重複著殘忍的減肥和半夜的暴食，以及嘔吐。減肥、暴食、嘔吐、減肥、暴食、嘔吐……我能做的事情只有將暴食後來不及消化的東西通過嘴吐出來。除此之外，不能進行任何實質性工作。減肥時，全身無力，連手指頭都不想動。暴食、嘔吐之後的第二天，度過由胃痛和自責組成的自虐的一天。接連幾天，劇本連一行都寫不出來。
在這期間，最折磨我的還是食慾。如果食慾有形體，我恨不得把它掏出來撕成碎片。在減肥的過程中，食慾像氣球一樣膨脹，沒過三天，我就會向它屈服。
度過暴食和嘔吐特別厲害的夜晚，到了第二天上午。
難以忍受的疼痛又襲擊了胃。如果有室友，能讓她幫我買點兒胃藥，恰恰在那天晚上，她在外面過夜沒有回來。室友前一天出去時告訴我自己有約會，要在朋友家裡過夜。我只好拖著無力的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到外面。然而公寓前面的藥店鎖著門。放棄呢，還是堅持到約五百米遠處的大型藥店呢？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無法忍受胃痛，決定走到大型藥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