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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戲謔道:“不好處怎麼了?”
“沒怎麼,咱倆不處得挺好的嘛。”他哈哈笑了兩聲,把食盒和飲料都提了出來,擺開準備開吃,倆餛飩麵、倆小炒、幾籠燒賣,剛好護士過來換吊瓶,針頭一拔,他就如臨大赦似的動起筷子來。我擰開了瓶茉莉花茶遞了過去,他接過來往嘴裡灌了一口,思忖著什麼似的盯著我,忽然說:“莫辭,你說這可能嗎?”
我被這無厘頭的話問得一愣一愣的,反問道:“什麼可能嗎?”
“懷的是雙胞胎,生下來只有一個,可能嗎?”
沒想到他是在糾結這事。我稍微想了一下,找了個比較能接受、聽著又不太像忽悠人的答案說:“檢查的時候出錯,當成是雙胞胎的話是有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懷了雙胞胎生下來卻只有一個,這種情況就沒可能?”
“醫學上來說不太可能……”我拿筷子頭敲了敲桌子,“倒是聽過粉質基因,在胎兒沒發育完全之前,其中一個融到另一個裡面去,生出來就只有一個嬰兒這樣的。”
唐詩思忖片刻,又問:“是連體嬰那種?”
我擺擺手:“那倒是相反,連體嬰是受精卵分裂不完全形成的。”
“粉質基因啊……有點意思。”唐詩放下筷子,咂著嘴巴。
“那玩意兒聽著就跟麥克唐蓋爾證明人類靈魂重二十一克一樣荒謬。”我不以為意地說,又自顧自地低頭扒起麵條來。
吃完飯後,我跟唐詩說有事先回去了,他不攔,也不送,揚揚手說:“那走好。”
我懶得跟他計較,拿齊了東西出了門。
在走廊等電梯時,我忍不住拐去那鬧事的房間看了一下,家屬還沒回來,房裡只有那躺在床上的媳婦和一個看著像是護工的中年婦女,護工臉略顯胖,皮膚棕黃,像個放皺了皮的柿子,手裡正拿著把水果刀削著蘋果,一邊削一邊跟那床上的媳婦喃喃說道:“……多一個少一個咋了,總之是男孩那就是靈的,你們家那錢也不白花呀。”
那媳婦只是躺著,合眼不作聲,那護工忽然停了手,往門外瞅,我也不知怎的犯起心虛,轉身就走,正看見對面病房一個女娃站在門邊上,看著也就兩三歲,濃眉大眼,胖胖白白的,長得很是好看,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忽然笨拙地向我招手。
我愣了一下,隨即心裡樂開了花。有些人長得眉眼兇惡,不怒而威,孩子見了就嚇哭,有些人則是眉梢眼角天生端麗漂亮,不逗孩子他們看著也會笑。我卻是兩邊都夠不著,逗不笑也惹不哭,所以素來沒什麼孩子緣,真是頭一回有小孩沖我示好。一摸上衣口袋,還放著超市找零給的兩顆徐福記綠茶糖,我掏了出去給了那女娃,那孩子靦腆地笑笑,我打趣地說道:“不說謝謝呀?”
她聽了,忙朝我招手,說道:“拜拜,拜拜……”
看來她還沒怎麼學會說話,估計就只會這一句,心想就別難為人家了。這時剛巧電梯的金屬鈴響了一聲,我按著膝蓋站起來,也招手逗她說:“那拜拜了。”
她捏著糖朝我揚了揚手,聲音軟糯地說:“拜拜。”
二
隔天晚上九點鐘,我下了班後過來看唐詩,手裡提著樓下買的夜宵,一進門就看見床邊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我和唐詩的交情雖然還沒到那種兩肋插刀的份兒上,但也算是老熟人了,平時往來從不拘謹,所以沒敲門就這麼大大咧咧走了進來。他們仨估計是被我的唐突打斷了談話,神色不曉得是凝重還是尷尬,齊刷刷地往我這邊看來。
時勢不對,進退失據,氣氛就這麼死繃了好幾秒,我正躊躇著找個啥藉口跑路,那邊男人卻忽然打了個響指,熟稔地朝我打起招呼來:“喲,莫辭你來了啊。”
說著就沖我笑了笑,兩指比到眉角做了個好久不見的手勢。我愣看了他半晌才認出來,這人是之前見過面的——唐詩大學的同學周長笙,這傢伙頭髮比之前長了不少,弄得我一下子沒認出來。
我上下打量著他說:“怎麼是你啊!”
他看著我,打趣道:“您貴人多忘事呢,都不認得人了。”
“哪有。”我最不會跟半生不熟的人寒暄,只好沖他笑了笑,也不知該接什麼話。周長笙也是個伶俐人,見話頭沒了,拍著膝蓋站起來說:“得了,我倆就是給唐詩帶了些東西來,也該走了,莫辭你們慢慢聊啊。”
他從我邊上過時,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得很是風流倜儻,又轉身去喚跟他一起來的那女人說:“顧盼,咱們走了。”
顧盼戳那兒不動,卻意味不明地看著唐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女人長得眉清目秀,是那種不施粉黛的清麗好看,一頭長髮披肩上,又直又黑。唐詩一臉無奈,皮笑肉不笑地朝她咧咧嘴,往門那邊仰了仰下巴說:“走吧。”
那邊的周長笙又催促了一聲,顧盼這才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說:“走就走啊,嚷啥呢?”邊說邊拿起挎包,匆匆跟了上去。
周長笙聳了聳肩,抬手跟唐詩做了個道別的手勢,把桌上一個水果籃拿上手提著走了。唐詩看著他那行為瞠目結舌,半躺在病床上,指著門外叫:“靠!空著兩手來探病就算了,還捎我水果籃,你見過這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