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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他意指什麼,但看他剛才的架勢就多少知道,肯定又是那檔子事。
“你這樣說是個啥意思?”
唐詩瞥我一眼問:“你之前說的那個雙胞胎生下來沒了一個,在醫院裡鬧事的家庭就是那家吧?”
我點頭道:“就是那家。”
“那就對了。”他細嚼慢咽地吃了口炒麵,接著又說,“那家人看來是拴了童子。”
我一愣,沒聽明白,追問道:“拴童子是什麼?”
唐詩挑了挑飯盒裡的麵條說:“就是想要生男娃,於是用所謂法術給拴一個唄。好些鄉下地方也有人往廟堂去拴兒,但那基本都是忽悠人的,不靈准,倒是這家人,不知道從哪兒找的什麼人給拴,倒是真給拴上了……”
他的話,我依舊聽得不是十分懂,那拴上了是好事還是壞事?那邊的唐詩卻頓了頓不往下說,只是拿著筷子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那堆炒麵,撥弄得我胃口都快沒了,乾脆放下筷子不吃了,問:“那為什麼生出來會沒了一個?”
“他們估計是想要拴兩個來著,結果有一個沒拴住。”唐詩也放下筷子,屈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臉色越說越不對勁,“這玩意兒有個好聽的說法,說孩子是從天宮童子裡拴過來的,叫蓮生子,但其實也不曉得拴來的是什麼,我看多半是罪孽深重入不得輪迴的鬼仔,法術高深拴得住的,孩子能生出來倒也沒事。要一個拴不住那就慘了,那媳婦的命留不留得住難說,說不準還會禍及全家……”
我睜大眼看著他:“等等,你說那媳婦的命留不留得住難說……”
“是啊。”唐詩拿了一罐可樂拉開拉環遞給我,另一手往自己肩上拍了拍說,“看見她肩膀了嗎?”
這一問我又想起那女人肩上囤著的一堆瘀黑色的疙瘩,心裡不禁抽了一下:“那是怎麼回事?”
“有說是‘人道尚右,以右為尊’,所以積攢起來不好的東西,都會附著在左肩,看她那肩上,拴來的東西厲害著呢。”
我聽著心裡正堵,一聲不吭地接過可樂,唐詩也自己開了一罐喝了一口。我晃著易拉罐說:“你不是說看不過眼嗎,也不想想辦法?”
唐詩忽然停了動作,古怪地端量我,似笑非笑地翹著唇角說:“你怎麼在意起這種事來了?”
“我只是在想,為了生個兒子,為什麼平白把媳婦的命都搭上……”
唐詩卻打斷我話:“說不準人媳婦樂意的,你能怎麼著?”
我這便住了嘴。
唐詩見我繃臉了,連忙擺擺手說:“不說了。要不這樣,今晚你在這兒陪我睡,明早我出院,咱倆看看去,你看我自己一個人待在醫院多可憐。”
我對他的提議嗤之以鼻:“我值夜睡這兒都睡夠了,沒事還睡醫院,神經。”
兩人又聊了一陣兒別的事,見時間已經很晚了,我便收拾好東西回去。走過護士站的時候,不禁又往婦產科那房間看了一眼——門依舊緊閉著,連窗戶的擋簾都拉上了。
我心裡暗暗嘆了口氣,一晃眼就看見那病房的門前站著個矮矮小小的影子,我定睛看去,竟就是上回見過的那個小女孩。她也認出了我,沖我一笑,笨拙地擺著手,張嘴似乎又是在說拜拜,我也朝她招招手。這時電梯剛好到層,抬頭一看中堂的掛鍾,已經十一點半,等我再往走廊那兒看去的時候,那女孩卻已經不在了。
三
隔天剛好休息,於是我上午九點就過來接唐詩出院,手裡提著樓下買的早餐上來,一推房門又見床邊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這仨估計又是被我的貿然出現打斷了談話,又是一副凝重陰沉的神色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瞅著我。
我心裡正嘀咕說真是夠了啊,卻認出來坐在那兒的一男一女竟是那產科病房的家屬,頓時整個人怔在門口。唐詩勾勾手讓我過去,拍拍床邊示意我坐下來聽。那兩人就是那老婆子和昨天轟我們出來的老頭兒,夫妻面面相覷,又狐疑地盯著唐詩,我心裡正想著這仨演的哪一出啊,唐詩就擺擺手說:“沒事,你們繼續說。”
原來他們一家子是橫縣人,那老頭子姓湯,那女人則被喚作七嬸,三年前舉家遷到這兒來,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十幾歲的時候就去了,那小平頭是二子,生孩子的就是他媳婦,喚作程雲秀。因為家裡人都想要生個男娃,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家鄉一個親戚建議他們要是真想要個男娃,就去拴一個蓮生子,並介紹了個很厲害的幫栓人。全家於是按圖索驥找到了高人,那幫栓人在家裡設了陣擺了法,讓媳婦在老家屋裡住上了三天便完事了,至於那過程到底是給拴的幾個,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孩子懷上後舉家自然歡歡喜喜,幾個月下來一切也都還好,直到孩子出生前兩個月,媳婦開始得了怪病,肩膀上出現小片鼻頭那麼大的瘀血,一擠壓就痛得叫嚷個不停,那時沒多上心,上上藥也就完了,後來那瘀血越長越是大片,媳婦天天晚上睡著就神神道道地做噩夢叫爹喊娘,一家子這才開始有點後怕,但都已經在預產期了。
等孩子出生一看,卻只生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