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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不會把自己的真實來意透露給龍飛和安畫,如果他倆提前知道了,必定會帶著情緒進行採樣,從而影響數據的準確性,最終造成分析結果失真。
四
再回到雪融村外的渡口旁,當我看到那個大漢用磚頭砸倒龍飛的時候,我心裡真是樂開了花。我知道,五年前埋下的種子,現在終於開花結果了。
當然,我還是故作姿態地端著DV攝錄機,詫異地問那個大漢:“你說什麼?水鬼?唱《龍船調》就會引來水鬼?”
接下來,大漢開始講故事了。
他告訴我,在鄰近的幾個縣,偏遠的村子裡都發生過離奇的水鬼擄替死鬼的恐怖事件,他曾親耳聽伯父的鄰居的二大爺說,自己另一個遠房親戚的姻親的偏房侄孫,就是背了一個唱“龍船調”的女孩,結果被割喉而死。
聽了他的敘述,我不禁暗嘆,經過四年時間的積累沉澱發酵,我編造的那段鄉野傳說,不出所料地出現了新變種。在口口相傳之後,鄉野傳說也有了新的發生地與新的目擊證人。真是太有趣了,我拍下了這段視頻後,又程序性地向這位大漢道了謝。
待大漢走遠之後,龍飛撫著肩頭,不好意思地擦乾眼淚,掙扎著站起來。我朝安畫努了努嘴,示意她上前查看一下龍飛的傷情,可安畫撇撇嘴閃到一邊,嘟囔著說:“什麼水鬼,這分明是迷信嘛!”龍飛只好再次發出痛苦的呻吟,但安畫依然不為所動,只是愣愣地看著遠處正在登船的鄉民。
看到他倆的舉動,我不禁既好氣又好笑。
說實話,龍飛和安畫都是我的得意弟子:龍飛為人敏感,心思縝密;安畫做事敏捷,思維活躍。我認為他倆的性格有很強的互補性,所以一直有心撮合他們,不過……年輕人之間的事嘛,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在來雪融村的路上,我就有意一會兒一個人走到前面,一會兒又一個人落到後面,就是想給他們留一點兒單獨相處的機會。可是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安畫不是催促龍飛快走,就是讓龍飛停下腳步等我,真是浪費我的好心。
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我看得出龍飛很失望。唉,自己的幸福,還是得靠自己抓牢啊!
經歷了渡口這段插曲後,我們三人乘渡船渡過小河進入了雪融村。在村里,我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隨意吃了一點兒東西之後,我召集他們二人來到我的房間裡。
人到齊後,我便說道:“雪融村裡的人對待《龍船調》的態度可謂非常罕見,所以我們必須加大力度進行採樣分析。”
“做什麼樣的採樣分析?”龍飛靦腆地問道。
“就是繼續在河邊找地方唱《龍船調》,看村里其他人對這首歌的反應如何。而且,我們得把所有的畫面都拍攝下來,用作以後分析的素材。”
“什麼時候去?現在嗎?”安畫急切地問道。
我搖了搖頭,道:“今天,等天黑後再去吧。”
“天黑後才去?”安畫有點兒疑惑。
我答道:“是的,我們不僅要搜集白天的素材,同樣也要搜集晚上人們對《龍船調》的態度。”
“可是,天黑後……會不會有水鬼呀……”龍飛的聲音戰慄,看來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正色道:“我們做科學研究的人,都是徹底的無神論者,怎麼能夠相信水鬼這種‘怪力亂神’的說法呢?”
此時,就連安畫的聲音也有點兒戰慄了,但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秦老師,晚上去河邊,你視力又不太好,會不會不安全?”
她真是好心腸,我笑了笑,道:“天黑後去河邊,對於我來說是有點兒不太安全。所以呢,你們把DV和三腳架帶到河邊去,把三腳架支好,對準角度,讓DV自行拍攝。我呢,就不去河邊了,今天白天趕路有點兒累,我正好一個人待在客棧里睡覺。”
哈,不知道龍飛是否能夠體會到我的好意,其實,我這又在為他和安畫創造獨處的機會呢。可龍飛像個榆木疙瘩一般,木訥地說:“也好,晚上去河邊唱歌,我現在正好有時間在客房裡寫幾封信。”
不知為何,我發現當龍飛說自己要去寫信的時候,安畫突然側過臉,狠狠瞪了龍飛一眼。
我不由莞爾,龍飛給誰寫信?給某位異性?安畫為什麼要瞪龍飛一眼,吃醋了?呵呵,年輕人的心,可真是難以捉摸啊。
五
夕陽西下的時候,龍飛和安畫便帶著DV出了客棧,我則美美地躺在床上,等待著村子裡出現騷動的跡象。我向兩個學生交代過,在河邊要一遍接一遍地唱《龍船調》,一直要唱到引起村里人的注意才行。
可是,出乎我的預料,天都黑盡了,我並沒等到雪融村里出現騷動,反而聽到客棧樓梯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腳步聲停留在我的客房外,然後響起了捶門的聲響,我還聽到門外有人大聲喊著:“秦老師,快起床,出事了!出大事了!”
是安畫的聲音。
我狐疑地打開門,門一開,安畫就沖了進來,撲入我的懷裡,大聲抽泣了起來。我趕緊將她扶起,當我的手觸到她的外衣時,頓時感到手指熱乎乎的,似乎觸到了什麼黏糊糊的液體。仔細一看,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上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