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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第二天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醒來時,感覺精神飽滿,胸膛里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太陽已經升得很高,耀眼的光芒從窗口穿過,直接蓋在我的頭上和胸口,熱乎乎的,我眯縫著眼睛凝視天花板,腦子裡還帶著惺忪的睡意,一件事猛然蹦出來,我霍然坐起,大吃一驚。
我怎麼……在床上?我不是在參加喬北的葬禮嗎?此時我應該在靈堂,照預先的計劃,今天我該去醫院給喬北辦死亡證明書,然後去火葬場聯繫火化的事,還得聯繫送葬的車子……事情一大堆,哪裡還有這麼奢侈的時間睡大覺?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鐘了,耽誤了不少工夫。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飛快穿衣下床,直奔衛生間。
洗漱完畢,我才意識到自己身體的靈活,連忙查看了一下——昨天那些突然出現的傷痕,又突然消失了。真奇怪。我來不及多想,拉開門就打算出去。也不知道是用力太小,還是沒有打開門鎖,一下子居然沒把門拉開。
我沒在意,把門鎖打開,再用力——還是沒打開。我確定已經打開了門鎖,但這扇門仿佛粘在了門框上,無論我怎麼使勁,它就是一動不動。對付了差不多有十分鐘之後,我放棄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後,趕緊打電話找開鎖的。
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沒信號!只好跑到窗口,想對著外邊呼救。撲到了窗戶邊上,才記起這是在二十三樓,樓下的人和車像螞蟻一樣忙忙碌碌。我從窗口探出頭去,上下左右的窗戶都緊閉著,喊了許久,嗓子幹得發咸了,也沒有一個人回應。可真是見鬼了!
我在床上呆坐了許久,不時去試著開門,那門像具屍體,怎麼用力都沒反應。如此幾番之後,我漸漸開始感到恐懼——假如這門永遠打不開怎麼辦?我豈不是要困死在此?想到這點,我一躍而起,飛奔到廚房,打開冰箱和食品櫃,點了點自己的存糧——還夠吃一個星期,但一個星期後怎麼辦?再說我也不能總不出去啊。
我哪裡還顧得上為喬北悲傷啊,現在滿心都是考慮自己的死活了。正愁著,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上樓。我立即撲到門上,用力敲打,大聲喊叫。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拳頭敲在門上,沒有發出聲音;我的喉嚨喊破了,沒有發出聲音。
這令我驚恐萬分,後退幾步,自言自語:“我啞了?”這句話倒是真切地從嘴裡發了出來。
這麼說,我沒啞?我再擂門,再喊,還是一樣寂靜無聲。
看來,我是真的被困在屋子裡了。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起作用,門打不開,手機打不出去,連我想發出聲音引起門外的人注意,也做不到。從昨天開始我就感覺不對勁,身體上突然出現又消失的傷口,喬北莫明其妙地死亡……可昨天的感覺沒有如此強烈,威脅也沒有如此迫在眉睫。
是什麼力量?要做什麼?我緊盯門口,忽然想起小時候,我和喬北捉到一隻小老鼠,把老鼠關在一個木頭籠子裡,它焦急地尋找出路,發出吱吱的哭泣聲……我現在變成了那隻老鼠!
正渾身虛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嚇得我心跳猛然加劇,幾乎喘不過氣來。
屏幕上顯示出喬北的名字,估計是喬南的電話,喬北死後,他的手機就讓喬南拿著,好方便聯繫喬北的朋友。謝天謝地,我總算有救了!我雀躍著接通電話,一開口就打算喊喬南,但嗓子哽住了,只聽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江村,你在幹什麼?”
轟!我腦子嗡嗡亂響,後面的話完全沒聽進去——這是喬北的聲音。喬北……不是死了嗎?我竭力回想昨天葬禮上的一切——喬北躺在玻璃棺材裡,臉色蠟黃,其他的人哭的哭、嚴肅的嚴肅,都不像是裝的。再說,誰有那個閒錢燒手來開這麼大的玩笑?但這確確實實是喬北的聲音!
“快出來,我這邊有麻煩了。”這是喬北漫不經心的語調。
我想問他很多事,最終,我只說出一句:“什麼事?”
“有幾個小流氓,到我店裡收保護費。”喬北說。
“我馬上過來。”我不假思索地說。掛了電話之後,我才意識到,完全是因為習慣,我才答應馬上過去。從小到大,喬北幫我打過無數次架,我也幫他趕走過數不清的小流氓,已經習慣了。
喬北的生死問題,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還是當面問他吧。這小子花樣百出,誰知道又在玩哪一出呢?
我打開門,走出去。我愣住了。門,居然打開了。我忽然想起,手機不是一直沒信號嗎?怎麼喬北還可以打電話過來。仿佛,這門和這手機,是專門為了讓喬北聯繫我才恢復正常了似的……這個想法讓我打了個寒噤。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車子開到喬北店門口,往店裡一瞧,熱血猛地往頭上一涌,什麼想法都沒了,給司機扔下一百元,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就往店裡沖。
喬北的小超市已經一片狼藉,貨架東倒西歪,地面上滿是踩得稀爛的貨物。喬南被兩個小流氓按在地上,衣服差不多被撕光了,喬北在另一邊暴跳如雷想去救妹妹,一個彪形大漢把他叉在牆上,動彈不得。
我衝進去,不聲不響地跳到那彪形大漢身邊,隨手抄起地上一把扳手,照他腦袋就來了一下。大漢也真挺得住,身子晃了一下,居然沒倒。他放開喬北,眼睛充血,把我按住一頓好打。喬北拿著扳手又砸了幾下,他才慢慢倒了下去。我和喬北瘋狂地跳到喬南面前,一人一腳把兩個小流氓踢飛,四個人扭打在一起。我眼前一片血紅,憤怒幾乎讓我失去了理智——喬南,她可是我和喬北的小妹妹啊,從小到大,有我們在,誰敢動她一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