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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豁出去了,朝她大吼:“陳玉鳳,你有完沒完?你這變態女人!”
聽著那滑落在地上的話筒傳來“噗”的一聲,對方掛斷了線,嫂子方猛翻白眼地彎下身撿起它,放回几上。然後,一副血脈賁張的神態,朝我凶神惡煞地厲聲道:“嚴浩敏,你少管閒事!”
我哭了起來:“羅太太死了!”
她拿眼瞅著我:“哪個羅太太?”
“還有哪個羅太太?”我虛弱地慘叫,“不就是剛剛上來這裡找你訴苦,卻不知道打電話陷害她的人就是她的好朋友你陳玉鳳的那個羅太太!”
她的臉色倏地一白:“她死了?”
“她下樓才走至路口,便給車子撞死了!”
“她給車子撞死,關我屁事?”嫂子的臉色馬上恢復了她那一貫的輕蔑神情。
“陳玉鳳,你還是人不是?”我氣得兩膝不住顫抖,胸膛里一股氣直往上涌,指著她鼻尖說:“不是你搞的鬼,羅太太就不會哭上門,她不哭上門,我就不會好心追下樓,也就不會一路追她一路喊她,也就不會在她準備越過馬路時聽到我的喊聲而回頭,也就不會因此給貨車當場撞死了……”說著說著,我聲淚俱下。
嫂子聽完後愣了一愣,睜大雙眼死死地瞪住我有好半天,她本來是一邊剔著牙一邊打電話的,給我一撞話筒滑落在地,惡作劇也提早收場,但她仍剔著牙齒,而今一咬牙,牙籤也斷了,她噗的一聲吐掉了牙籤頭兒,當下冷笑道:
“啊哈!原來羅太太是給你這臭八婆害死的,有人想做好人,結果弄巧成拙,成了殺人兇手。嚴浩敏,你自己闖了禍,還惡人先告狀,給我吃死貓!”
我一時語塞,只曉得哭。
媽媽不知什麼時候悄然出現,半扶半攙地把我扯回房裡。
我心痛如絞,頭痛如裂,哭倒在媽媽懷裡:“媽,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不過想喊住羅太太,告訴她一切是嫂子搞的鬼,可是她聽到我的喊聲轉過頭來時便給貨車撞死了。媽,我不是殺人兇手,要害她的人其實是嫂子……”
媽媽沒有說任何話,只是不斷地撫著我的頭,直至我發覺頭髮濕了一大片,才曉得媽媽也在哭。
我當下便病倒了,一陣熱一陣冷的,在床上折騰來折騰去。依媽媽的說法是驚嚇過度,睡幾天喝幾劑定神茶便沒事的。除此之外,她又買了一串錫箔元寶,當然是燒給羅太太。
喝了定神茶,卻是壓驚不成,反倒唬出一身冷汗。
因為在朦朧中,仿佛見到羅太太那張哀傷的臉孔,像擴大十倍似的湊到我的眼前,只聽她怨怨艾艾地哭問:“嚴小姐,你叫我?”
我悲慟地點點頭。
羅太太跟著又問:“有什麼事?”
我哭得聲嘶力竭:“那個打電話給你老公陷害你的人便是我嫂子,那個許太太就是我嫂子呀!”
我猛然警醒過來,聽見自己的哭喊聲在房間裡迴旋著,定睛一瞧,哪有羅太太的身影?才知道做了一場噩夢,頭部有一陣陣的剛睡醒時的昏沉沉的感覺,喉頭幹得冒火,這是哭得太兇的緣故,而背上的汗水一條條流下,好像許多條毛毛蟲在上面爬動,痒痒麻麻的,床單上還印著一大塊汗跡。
到底自己睡了有多久了?
看看桌上的鬧鐘,噢,都已深夜12點了。
此時此刻,羅太太是躺在醫院的太平間等待解剖,還是羅家已領回並設了靈堂為她的亡魂超度?
這麼一個鮮活的生命,還來不及為自己洗刷冤情,便魂歸黃泉了。
一想到這些,我的心頓時撲通一跳,就像撲通一聲掉進冷水裡去了。
三
煩躁中,有一個響亮的聲音傳進房來。
不消說,又是嫂子在打電話了。
我不假思索地走出房間,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嫂子素來有在黑暗中打電話的習慣,像此刻,廳里的燈光全熄了,她就在重重的黑暗掩飾下,進行她多年如一日的騷擾行動。如果不是走廊的小燈反射一點點薄薄的光到廳里來,能讓我看到人影的晃動,哪怕再有心理準備,黑暗中乍聞嫂子那忽兒厲聲忽兒陰笑忽兒悲號的聲響,也要給嚇得倒退兩步。
嫂子這次打電話的聲音是一種斬釘截鐵、沒有迴轉餘地的決裂語氣,只聽她說:
“叫姓劉的來聽電話!”
“什麼?他不在?騙鬼呵,他分明是躲我!”
“好!我就當他不在家。劉太太,我們都是女人,有什麼話不妨攤開來講,你老公是人渣來的!斯文敗類!衣冠禽獸!他騙財騙色,我明天就召開記者會,讓全世界的人都認清楚他的衰樣!”
“我冤枉姓劉的?要我拿出證據來?那還不簡單,明天的記者招待會,你也來聽聽!”
“轉告姓劉的,他躲得一時,躲不了一世,我要他好看!”
“不是我八卦,像姓劉的這種衰人,十世沒老公都不要他,免得給他連累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說著說著,又轉為嗚咽之音:
“劉太太,我也是受害人呀。我死鬼老公留下的遺產都給姓劉的騙了,我為了他還墮過三次胎,他人面獸心呵,連我18歲的黃花閨女的妹子也上了,又勾引我的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