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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誰救?

    「同歸於盡?」

    小六念叨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我,「四姐,你可不能犯傻啊,那變態他都從自己腦袋裡掏腦漿子甩著玩兒,你跟他同歸於盡那不便宜他了麼!」

    我對小六的反應有些驚訝,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我總以為他遇事會像小時候一樣,癟著嘴,嚇得連哭帶尿的跟我說,四姐,咱該怎麼辦啊。

    可沒有,他很鎮定的站在那裡,那雙一向輕飄只會犯二的眼睛居然透著一股堅定,沒用我答話,他就去抱起已經暈過去的二舅媽,嘴裡自說自話般的絮叨著,「不是還有三天嗎,肯定能有辦法的,你還記得你打小就跟我說過的嗎……」

    小六把二舅媽放到炕上,嘴角噙起一絲安慰的笑看向我,「你說活人不會讓尿憋死,我記著呢,正邪不兩立,我也知道,你別聽他說什麼陰陽不平衡,什麼資質差,他就是故意撿難聽的話刺激你呢,你可是薛家新任的領堂大神,還能被一個腦袋被門擠出豆腐腦的給嚇到了?」

    我突然就笑了,雖然這場合很不事宜。

    屋子裡到處還都充滿了令人作嘔的酸腐味道,地上都是爛魚,臭的哄的一片狼藉。

    可我心裡感動,走到小六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我第一次覺得,你長大了,像個男人了。」

    小六揚眉瞪眼,「啥叫像個男人啊,我可純爺們,純的!」

    我扯著嘴角懶得在搭理他,說他胖就容易喘,走到二舅的身前。我輕聲的喊著,「二舅,二舅?」

    二舅痴痴呆呆的,雙眼散光無神的睜著,嘴角仍舊耷拉著那根被扯出後長長的魚線,唇上沾滿的血沫很像是魚要臨死前吐出的泡泡。

    死?

    心裡針刺刺的疼,結果很明顯,那個碑仙一定會讓二舅死的。

    我當然不信那個碑仙說的三天後什麼過來看我摔神像,折令旗他就會放過我二舅,一個已經壞到骨子裡的鬼,他說的話,有一絲可信度嗎,完完全全的就是鬼話!

    突然就想起了陸沛的話,他說我扮豬吃老虎玩的一點都不好。是啊,我人都騙不過又怎麼能騙過可洞察人心成事兒的鬼?

    情急之下,我其實就是想拖延點時間,書包里有我做的血帶,逼急眼了,我想跟他肉搏,剛剛的那一刻,我真的有了一種小時候要揮板磚的感覺,能動手儘量敗吵吵,我沒那些時間聽他在那刺激我,心氣兒二字,真是被這個老癟犢子磨得沒沒的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對,叫一言不合就揚沙子。我就是想揚沙子了,迷他的眼,堵他的嘴,跟他拼了!

    可是他沒給我機會啊,他跑的比神六都快啊,屋裡有媽媽坐鎮他不敢進來,可我家院子,對他來講,倒是如入無人之境了。

    「媽,媽,你醒醒,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啊。」

    小六柔聲的叫著那明月,越叫嘴裡越不岔。「還掏自己腦漿子,看給我媽嚇得,我給他個支個攤早上去賣豆腐腦得了,死變態的。」

    見我沒答話,小六又轉臉看我,「四姐,我爸這咋整。」

    「先別動他。」

    我淡淡的應著,手輕輕的摸著二舅的臉,「二舅,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二舅自然不會給我回應,能讓我看到的,就是唇上隨著吐氣時大時小的血沫。

    回手拿過毛巾,我細緻的給二舅擦乾淨嘴上的髒東西。眼睛很酸,強忍著情緒輕聲安撫,「我現在就去找舅老爺,我舅老爺一定會有辦法的……」

    語落,窗戶玻璃上忽然傳出噼里啪啦像是砸豆子的聲音,小六警惕的看去,隨即吐出一口長氣,「是下雨了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那個變態又回來了……不對啊,這冬天下什麼雨啊!」

    我看著窗,心卻涼了半截。

    大雨留人,這雨不是無端端下的,舅老爺的用意到底為何啊。

    難不成……

    我不敢去想,暈暈乎乎的走到門口,推開房門,看著冰雹大的雨點,無力感撲面而來,「舅老爺,連你也覺得我二舅救不起了嗎……」

    『咔咔~』

    一道白色閃電劈過,天色仿若瞬間大明,雷聲隨即轟鳴,大雨傾盆而下。

    我怔怔的看著,臉色漸冷,嘴裡生澀的吐出三個字,「我不服……」

    不服,不到最後一刻我永遠不服!

    抬腳直接回屋,看著迎上來的小六隻說了一句照顧好你爸媽就直奔媽媽的小屋,鎖門,淨手,上香。

    煙。

    再上,炸!

    閉上眼,我強迫自己冷靜,靜心,必須靜心。

    我知道是自己氣弱,那個碑仙其實說的都對,他說我立堂口不比姥姥,那是因為我先天陰陽不平,半仙主要是靠陰陽根本來跟老仙溝通,借住仙人神力來完成自己要求請的事。

    換句話說,半仙兒只是老仙的載體,載體好,老仙臨身快,給悟駕馭也可答到最佳狀態,而我這個載體差,光請仙借氣就要比常人多花費很多的力氣,老仙兒走後身體會空,沒力,駕馭能力超低。

    再加上陰陽不足的劣勢導致悟性很低,老仙兒給面子來了也要費力氣給我靈悟,我是一直處在一個虛不受補的狀態的,他們來到越猛,我身體後期的反應越大,帶不動,傷自身。

    昨晚借了太多的雜氣,所以現在根本就沒有恢復過來。氣弱的厲害,香燒不著,傳達不了我的信息,我如何跟媽媽老仙溝通?!

    眼淚沒出息的流下,資質差,連那個碑仙都知道我資質差,先天陰陽不足就算了,虎骨還是斷的,我是飛廉白虎星入命,煞星當頭,道道是坎,是不是可以講說我要是沒個做領堂大神的姥姥,沒個世外高人的舅老爺我就得死!!

    還是沒出息的,嘴裡發出了細碎的哭腔,我不敢哭的大聲,怕外面的小六還有醒過來後擔驚受怕的二舅媽聽到,我怕他們知道我心裡的膽怵,怕他們知曉我此刻對二舅的無能為力,大先生,與我薛葆四來講,就是個夢啊。

    「姥姥,葆四求您,我會努力,我知道我不配做個領堂大神,但我真的會比任何人都努力,求求您不要讓我二舅死,不要讓他在離開我了……」

    嘴裡呢喃著,我繼續提氣上香。徒勞的就如同一個內功全失的人還在拼命的運功想要療傷跟人決鬥,有咸澀的味道入嘴,舌尖品出了腥甜的味道,手上胡亂的一擦,滿手的血……

    『滴答~滴答~』

    跪著的蒲團前有紅色的血點落下,炸開一朵朵艷麗的小花兒。

    我摸著自己的鼻子,擦了,血還有,再擦,還是有血……

    血流如注,我哼哼的居然笑了,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了種流鼻血流的很過癮的感覺。

    渾身無力的起身,我瞄了一眼香頭,點著還沒等燒到三分之一的香還是滅了,這就是我薛葆四的能耐,我弱的連炷香都送不去,別說那個碑仙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他媽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猛地推開房門,我腳步踉蹌的就向院子裡奔去,應該是後半夜了,屋裡靜悄悄的,小六和二舅媽都在守著二舅打盹,我心裡悲愴,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他們都在等我啊,等我這個所謂的薛家新一任大神救活我舅舅啊!

    大雨仍舊下的傾盆,我腳下往前走了幾步,直接站到了雨里,冰涼刺骨,抬眼,雨滴硬如銅豆,砸到臉上恨不能給我臉上的皮膚砸出粒粒深坑。

    張大嘴,想叫卻發不出聲音,手用力的捂著臉,伴著雨,除了無聲的哭泣我似乎什麼都做不了,老天爺應該高興了吧,我哭了,我哪一次哭都是真情實意的,我愛的人離開我,我不想失去的人拋棄我——

    我想抓住的東西都會流走,哪怕最後我留給自己的一點點退路,我想好好走的路,也不讓我順暢了。

    逼我,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逼死老天爺才會痛快!

    難道我這顆只會傻笑的白虎星真就這麼礙他的眼嗎!!!

    『吱~扣扣~~!』

    不知名的鳴叫聲再次響起,很難形容的清脆,夢裡很熟悉,但是卻依然不知是什麼鳥叫。

    我渾身無力的跪在雨里,模糊的抬眼,直接就見一抹傾長身影立在門口。

    「葆四,為師來晚了。」

    一襲藍衫,聲音清潤。

    坍塌的心牆像是被一隻輕柔而又有力的手忽然扶住,暖暖的,透著溫許,我崩潰的無以復加,「舅老爺……舅老爺……我還以為你不管我了,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他像是走,又像是突然出現在了我身前,奇怪的是雨很大,可是他的藍色布衫卻沒有沾濕一絲一毫,「我入定了,沒辦法說來就來,委屈你了。」

    我哭的像個傻子,肩膀陣陣抽搐,「我以為你不管我了,舅老爺,我以為你不管我了……」

    「傻孩子……」

    他輕輕的摸著我的頭,指尖很熱,我突然就感覺不到冷了,「這世間的每條路都是極其艱辛的,甜的過了,會苦,苦到底了,回甘。」

    我身上起不來,雨水整個把我都澆透了,「我怕我成不了大先生了,我連上香請仙的力氣都沒有了,舅老爺,我想殺了那個碑仙,我想殺了他……」

    「唉。」

    他輕輕的嘆氣,「葆四,你先天不足,踏道陰陽總是力有未逮,時候未到,你不可硬碰與他,否則,吃虧的還是你自己,我知你天資聰穎,有些計謀,可你年歲尚小,經驗缺乏,陰陽路數最忌衝動,要記著,他是自作孽,不可活,總有一天,他會自食惡果。天地不容,你不可再造惡因,如此循環,何時才是盡頭。」

    我哭著搖頭,「可是他要殺我二舅啊,我知道我現在沒本事對付他,我只是想虛與委蛇假裝拜他為師跟他拼了,我知道我這麼做有損先生的氣節,可我,我怕我先生做到頭我也沒什麼本事,我就得讓姥姥失望下去,我……」

    「他清楚你二舅對你的重要性,又怎麼不會清楚你在騙他呢。」

    舅老爺淡淡的打斷我的話,摸著我頭的指尖還在微微的發熱。「你還記得鳳年臨終前讓你記住的話嗎。」

    我點頭,「記得。」

    姥姥跟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那在說一遍吧。」

    「我是薛葆四,是薛家下一代的領堂大神,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照顧好自己,不能讓家人擔心……謀正道,為蒼生,我還要跟著舅老爺好生的學道,不管能不能成為大先生,都不欺人,也絕不自欺……」

    「所以呢。」

    舅老爺聲音依舊平緩,:「還沒怎樣你就開始妄自菲薄了是嗎。」

    我癟著嘴搖頭,「我沒。我就是,被那個碑仙給打擊到了……我知道我自己路難走,可我想著,只要我努力,我會有成功那一天的,我其實上次還對付個一隻螞蚱精,我特別興奮,我……」

    舅老爺輕輕的拍了拍我的頭,「葆四啊,那你還記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讓你記住的那句。」

    我吸著鼻子繼續點頭,「記得,就是能靜心者,方成大事,心若不靜,出口傷人是小,有損大局是真。」

    舅老爺笑了,手從我的頭頂拿開,雨水驟停,天氣倏然大亮,鳥啼聲聲,我有些驚訝,「這怎麼回事啊……」

    他沒說話,而是輕輕的拍了下手,『扣扣』聲再次響起,我抬著眼,呆呆大看著一隻白色的大鳥從院子外撲扇著翅膀進來,白身。頸,長喙,頭頂鮮紅,體型很大,翅膀張開差不多比我雙臂還寬,直奔我來,嘴裡一吐,居然吐出了一條活蹦亂跳的紅色金魚……

    「這是……」

    忽如醍醐,我怔怔的看著舅老爺,「救我二舅的?」

    舅老爺含笑點頭,「葆四,入門難,大先生不是一日而為,需食人間百味,歷經苦楚,戒驕戒躁,無論何時,都要一念向善,心之所往,何事不成,葆為草木繁盛,而草多生於路邊,石崖,雖渺小,卻也堅韌,頑強,為師相信,葆四隻要堅持,必有得道登頂那日……」

    我沒說話,不知道為什麼,是說不出來。

    捧著那條金魚起身,卻見那隻大白鳥直接趴到地上,舅老爺腳下微微一躍便坐了上去,雙腿一盤,大鳥扣扣了一聲忽的展翅,我眯著眼後退了一步,再看過去,舅老爺已經坐著大鳥背脊飛入半空,清潤的聲音隨著天際悠悠傳出,「葆四,記住為師的話,若遇極苦。放下,便是超脫。」

    聲音一落,舅老爺和那隻白鳥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雲層里……

    我恍然驚覺,「舅老爺,舅老爺!!」

    抬腳要追,身體卻一陣搖晃,『砰』的發出一記聲響,我愣愣的看向手邊險些打翻的水盆,「魚……」

    腦子裡犯懵,我這麼還在媽媽這個小屋?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也不是濕的?

    不對勁兒啊,我不是衝出去,還看見舅老爺了嗎?

    是做夢,可夢怎麼會這麼真實,況且,這在水盆里游來游去的金魚……要是做夢怎麼會真的有金魚啊!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四姐,你怎麼了,我聽見聲音了,你沒事兒吧。」

    是小六,我木木的起身,渾身卻清爽的很,腦子異常的清醒,看著那金魚,很清楚的就知道要怎麼做,這魚,是舅老爺給我,要我給二舅救命的……

    想起舅老爺溫熱的指尖,我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靈悟,舅老爺給了我靈悟。

    「四姐,你沒事兒吧,發個聲,要是沒事我就先去照看我爸了……」

    我沒說話,不停的消化腦子裡的東西,幾步上前打開媽媽的屋門,手指向那個盆子,「把這個魚塞進二舅的嘴裡。」

    「啊?」

    「是給二舅救命的,快做。」

    「哦。」

    小六沒猶豫,也沒質疑,端起盆時還怔了一下,:「這什麼魚啊,金燦燦的呢,像是小錦鯉,又不是……四姐,你昨晚求來的啊。」

    我看向那條魚,舅老爺給我的時候只有一條魚,可是現在卻在水盆里,「小六,昨晚我出門了嗎。」

    小六懵懂的看我,「好像是有點動靜,我後半夜看雨停了就眯過去了,隱隱約約的,好像是聽見你這屋的門一開一關了下,沒太注意。」

    「後半夜雨停了?!」

    小六點頭,「是啊。下了一陣子就停了,怎麼了四姐。」

    我沒說話,看著那水盆明白了什麼,也就是說,下雨的時候是我元神出去了,拿回了魚,我又夢遊般去接的水,把魚放在了盆子裡……

    「四姐?」

    我暫時先讓自己回神,看著小六就開始指揮,「走!先救我二舅!」

    疾步走到裡屋,二舅媽憔悴不堪的拿著毛巾正給二舅擦嘴,「葆四,你看看你二舅,他這一直吐血沫子呢,咦,這什麼魚啊……」

    我擺擺手示意她先不要多問,「這個是救我二舅的,二舅媽,你先幫我把二舅的嘴給掰開……」

    二舅媽喔喔應了兩聲就掰開了二舅的嘴,「葆四,這樣行嗎。」

    我知道二舅媽和小六都是絕對信我,當然,此刻我的也絕對有自信,指揮著讓小六端起盆,邊沿微微的傾斜,剛對準二舅的嘴,不需要用手去抓,那魚自己就鑽進了二舅的嘴裡。紅色的尾巴使勁兒扭動了兩下,只看二舅的脖子一動,咕嚕一聲,便沒了動靜。

    上手,我直接掀開二舅後背的衣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二舅的後背展現了一個圓型紅印,兩條魚形圖案慢慢顯露,太極,十幾秒後,有有微光乍現,我眯著眼仔細辨認,八門格局便出,「休。生,傷,杜,景……魚從死門而入,遇鉤而咬,清體後由吉門而出,此術方破……」

    小六興奮的看我,「四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哪裡用的著三天啊,一晚你就搞定了!」

    「不是我……」

    我紅著眼應著,轉臉卻直接看向窗外,「是舅老爺……」

    小六不解,「大爺爺不是從不下山嗎,啥時候來的。」

    耳邊再次縈繞那個讓我聽過數次的鳴叫——

    「鶴……」

    嘴唇無端的顫抖,「夢斷曉鍾,聽雲間之鶴唳……舅老爺是,駕鶴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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