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破碎的假面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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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的死跟你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只是……」曲墨有些慌神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開口:「你相信我啊,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那你回答我的問題啊!他為什麼臨死前去見了你?!你為什麼跟毒販有牽扯?」
原本刻意放輕了的聲音變得嘶啞,他有些不收控制的沖她吼著:「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從我遇到你開始……」陸延亭眨了眨眼睛,淚水從眼眶裡滾落,他猛地轉過頭,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脆弱,「你有沒有說過實話?」
「啊?」他在等著她的回答,到最後卻只得到了一片寂靜。
曲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嗓子裡發出了咯吱吱的聲音,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抱著你那所謂的秘密一直到死吧。」沉默了好長時間,陸延亭才開了口,聲音很輕,從曲墨的耳朵里一路鑽了進去,在胸腔中撞擊著。
房間裡是一片沉默,曲墨垂著頭盯著腳下的地板看著,她不敢抬頭,陸延亭眼裡的失望會把她徹底擊垮。
心口好疼,哪兒好像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丟掉了一直以來賴以生存的東西,它在叫囂著,在掙扎著,然後逐漸的乾枯,萎縮,然後陷入死亡。
無形中有一雙手,死死的勒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逐漸的開始有些窒息。
突然見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放假裡炸開。將籠罩在兩個人身邊的尷尬沉默打破了。兩個人都在在身上摸著自己的手機,是小高他們打過來的,估計是案子的問題,曲墨急忙點了接聽。
「怎麼了?」陸延亭收回了自己的悲傷,沉聲開口問道。
「你先回來一趟吧,出了點事情。」
掛斷了電話,曲墨抬眼看了陸延亭一眼,急忙往外走,走了沒兩步,卻又停下來了。她呆呆的盯著擋在她面前的陸延亭,眼睛紅了一圈。
「我不需要你,更不想再被你利用了。你,在家好好的守著你的秘密吧。」
「如果不告訴我真相的話……」陸延亭伸手輕輕的戳了戳她的心口,猛地笑了起來:「再也別出現在我眼前了。」
曲墨一個人盯著陸延亭慢慢離開了背影,他猛地甩上了門,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曲墨顫抖了下,繃緊了身體,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她轉過頭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勾了勾唇角,想笑,淚卻從眼眶裡滾了下來,一路滑過下巴,「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想知道的那些,她不想說,她不能說。
那些只能夠帶給人痛苦的事情,她想一個人背。
……
陸延亭一路回了警局,有些著急的找到了他們幾個:「發生什麼事情了?」
幾個人陰沉著張臉坐在辦公室里,誰也沒說。陸延亭眉頭皺的更緊了:「到底怎麼了?」
「結案了……」小高有些不敢相信的盯著他看,「他們什麼都沒做,就這麼以自殺結案了!」
陸延亭在原地愣了,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合適,只直勾勾的盯著他,喃喃了句,「你剛才說什麼?」
「我很抱歉。」組長站在陸延亭跟前,垂著頭,伸手抓了抓半禿了的腦袋,輕輕搖了搖頭。
「你道什麼歉?」陸延亭臉上艱難的擠出了一抹笑。轉眼看了看垂頭喪氣的幾個人,「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別逗我了。」
幾個人依舊垂著頭,不敢去看陸延亭的表情,屋子裡是一片寂靜。
他臉上的笑慢慢的淡了下去,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保持平靜,額前卻跳出了一根根青筋。
「小陸……」他太安靜,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難受,組長伸手輕輕的拍了拍陸延亭的肩膀:「節哀。」
「節哀?」陸延亭低聲重複著,突然間拉起了唇角,冷哼了聲。他咬著牙,將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我爸為這個職業付出了三十多年,一直到死!就落得這個結局?」
「誰做的決定?這才兩天不到!他們做什麼調查了?憑什麼認定是自殺?我爸不可能自殺的!」
「我信。」組長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領口,「可是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得有證據。」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陸延亭猛地伸手揪住了他的領口低吼著:「那麼多證據表明是謀殺的!為什麼這麼著急結案?」
「你有什麼證據?」組長沉聲開口問著。
「我有錄音能夠直接證明這是謀殺!」
「錄音呢?」
陸延亭愣了,緊拽著他領口的手鬆了,他突然間覺得遍體生寒,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開了口:「錄音沒了。」
「當初為什麼不將錄音交出去呢?!現在憑你一張口他們怎麼可能會相信你?」組長皺著眉頭嘆息著:「沒有證據,誰願意一直揪著這案子不放?」
「我願意。」陸延亭沉聲開口,「不管兇手是誰,不管他躲到哪兒,我都會追著他不放。」鄧允兒他們幾個站在他的身後,雖未出聲,可眼神也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小陸……」組長嘆了聲。
「直到把他揪出來為止。」陸延亭轉身想走,卻被他抓住了手腕:「我才剛銷假回來,再有一個月我就要退休了,算是哥求求你了,你可千萬別惹麻煩啊。這案子已經結了,你能不能就別糾纏了?」
陸延亭瞪大了眼睛轉頭直勾勾的盯著組長看著,滿眸的黑暗:「你剛才說什麼?」
那組長被他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開口。
「你跟我說什麼?」陸延亭轉過身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垂眼盯著他,聲音是一片沙啞:「別再糾纏了?」
「我爸死了!現在連兇手都沒有找到,就這麼稀里糊塗的以自殺結案了!你讓我別再糾纏了?!你叫我放手?你叫我就這麼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就這麼接受他們的說辭?!」
他的聲音太大了,驚動了警局的人,其他人都將好奇的視線投過來,徐林他們幾個也不想要事情鬧大了,就立刻上前將兩個人拉開了。
徐林和鄧允兒拉著他進了屋。小高跟外頭的人陪著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沒事吧?」鄧允兒慢慢的鬆開了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問。
他的身體都顫抖著,咬了咬牙,雙手撐在桌上,努力的放輕了語調:「沒事,沒事,我沒事。」
他不住的深呼吸著,想要讓自己保持冷靜,卻還是無法壓抑心底的怒氣,伸手猛地將桌上的東西掃向了一旁,刺耳的聲音不住的傳來,小高趕緊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頭所有的視線。
陸延亭發泄似得抓著椅子就砸向了一旁的白板,一聲聲沉悶的響聲在辦公室迴蕩著,幾個人站在角落裡誰也沒有阻攔他,任由他發泄。
任誰若是碰到了這種事情,也會接受不了。
直到偌大的辦公室瞬間被他砸的不成樣子,快要成了一片廢墟。陸延亭才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他一個人站在角落裡,背靠幾個人,安靜的站著,一貫挺直的後背微微弓了起來,看起來模樣有些落寞。
小高皺著眉頭看著他,想上前安慰,卻被徐林攔了下來,「走吧,我們出去吧。」
他抓著身邊的兩個人慢慢走了出去,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房間的門。
隔著外頭的玻璃能夠看得到他一個人略顯得孤寂的身影,徐林皺了皺眉頭,手指在玻璃上輕輕地敲了敲,眼神複雜,到了最後只能夠說一句:「讓他一個人呆會吧。」
兩個人點了點頭,鄧允兒拿著手機鑽到了廁所裡面,撥通了曲墨的手機,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現在怎麼辦?」
曲墨伸手輕輕的捏了捏眉心,低聲開口:「原本就沒想過讓他們破案,既然明面上不能查,便暗地裡查,總歸能夠找到兇手的。對了,陸正南留下的東西,你們有眉目了嗎?」
「排除了很大一部分,不可能的地點,應該很快就能夠找到正確的地點的。」鄧允兒有些疑惑的問:「你知道些什麼嗎?」
「沒什麼頭緒,破譯密碼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曲墨沉聲說著。
「菸頭上沒有找到任何東西,還有你交給我的兇手的手槍上除了你的就沒有別人的指紋了,dna,還在化驗當中。還有……」鄧允兒頓了頓:「陸夫人將陸正南的屍身領回去了,明天下葬,你……」
「我知道了。」曲墨說完就迅速的掛斷了電話,生怕被別人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波動,她一個人仰躺在在沙發上,呆呆的盯著頭頂的天花板,滿眼的赤紅。
02
十一月中旬,一早起來,天色陰沉的厲害。
曲墨伸手輕輕的拉了拉身上黑色的披風,手指顫了幾顫才將胸前那朵白色的花朵擺正了。
絲絲縷縷的雨從頭頂落下來,落在裸露的皮膚上頭,帶起了一陣冰涼。
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曲墨往前踏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猶豫著。
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眼前突然形成了一片白霧,隨著呼吸慢慢的消散,一股股的冷意傳來,她冷不丁的打了個顫,將削尖了的下巴埋到披風的毛領中,輕輕的蹭了蹭,汲取著那一點點的溫暖。
雨絲打下來落在墓碑上頭,讓人心裡生出幾分荒涼。走了許久,這才看到了站在墓碑前頭的人。
她看著那些人慢慢獻上花朵,然後說句安慰的話,再匆匆離開。她不敢上前,只敢在那兒看著,看著那群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
蘇熙雙手撐著傘站在墓碑前頭,長發被挽了起來,從曲墨的角度能夠看得到她精緻的側臉,看得出憔悴和濃重的悲傷,可她依舊挺直了背部,努力保持平靜。
陸延亭蹲在墓碑前頭,將手中的大束鮮花放在墓碑前頭,目光哀戚。
蘇熙垂眼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她用手指輕輕的摸了摸冰涼涼的墓碑,唇角艱難的往上拉了拉,又慢慢落了下來,紅了眼角。
伸手偷偷的去擦眼角落下淚水,一偏腦袋,便看到了獨自一人站在雨幕中的曲墨。
她知道曲墨有話要和陸延亭說,乾脆就轉過身離開了,一個人回了車子裡等著。
直到只剩下他們兩個,曲墨這才放輕了腳步,走上前。她換了幾次呼吸才讓自己平靜了下來,站在陸延亭跟前。
話哽在喉嚨里滾了幾滾,嘴張了幾下,話都到了舌尖上,卻被堵了回去。沉默了好久。還是只能夠把話題扯到案子上,沉聲開了口:「陸警官的案子還是以自殺結案了。」
「我知道。」陸延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墓碑,一雙眼睛眼底藏滿了紅血絲,從陸正南出事之後,他就沒怎麼睡過。
應該說從他出事之後陸延亭就沒有睡過,只要是一閉上眼睛他的眼前就會不斷的浮現出那些刺目的鮮血。
陸正南和曲墨的臉不停的在他眼前晃悠著,他們的臉上還帶著一層厚重的灰色面具,稍微的動一動就慢慢的出現了一片裂痕,有什麼逐漸的崩裂著。
慢慢的,那原本他很熟悉的面孔逐漸的開始變成了陌生的一片。
於是。他猛地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和他爸爸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卻還是一點也不了解他。
他和曲墨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到現在才發現了他也一點不了解她。
在他身邊的人全部都披著一層假面。
陸延亭突然間有些疑惑了,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拆穿這幅假面,如果繼續呆在假面下的話,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受折磨了。
「兇手還在逍遙法外。」曲墨聲音沙啞。
「我知道。」一陣風吹過,墓碑前頭的花輕輕搖晃著,有花瓣慢慢的掉落砸在墓碑上頭。
「我想幫你。」
陸延亭猛地轉過了身,垂眼看著身邊的曲墨,儘量的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穩:「那你做好了把一切事情都告訴我的準備了嗎?」
「如果沒有。就別出現在我身邊。
「我……」曲墨張了張嘴,話在嘴邊上轉了幾圈還是沒能夠說出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缺陷竟然被無盡的放大著,她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說些什麼來緩解陸延亭的疼痛。
第一次覺得她對這些事情感覺到了無能為力,曲墨有些頹然的站在墓碑前頭,沮喪的很。
「我真的只是想要幫你。」
陸延亭沉默了很久,轉過頭盯著曲墨,眼裡多了些疑惑:「我不明白。」
「你為什麼想要幫我找出兇手?從我認識你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有深意,我父親的案子沒有任何你所在乎的東西。」
曲墨手指慢慢的縮緊了。指甲扣入了掌心裡,聲音低沉:「我在乎你。」
沉默將兩個人緊緊包裹著,墓地里的風很冷,讓曲墨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面前的陸延亭突然間笑了起來,滿臉譏諷,「你一直在撒謊。」
像是有誰握著一把刀不斷的劃在曲墨的皮膚上,一刀刀的刮掉她的血肉,將她剔的只剩下了一副冰冷的骨架。
曲墨得用盡渾身力氣才能夠努力的讓自己站直身體,她眨了眨眼睛,呆呆的看著陸延亭,他眼裡那濃重的失望像是在她身上壓了一塊兒重石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
曲墨急忙垂下頭,躲避著那視線,頭頂上罩下了一個塑膠袋,她張大了嘴喘息著,卻感覺仍舊沒有辦法呼吸。
「你根本就沒有在乎的東西,你根本就沒有感情,怎麼會在乎?連唯一的親人死掉都能夠面不改色的人,現在跟我說在乎。是不是太可笑了?」
陸延亭的話抽乾了她身上最後一絲力氣,身上壓著的重石瞬間將人壓垮了。
曲墨眨了眨眼睛,不住的深呼吸著,淚水還是蓄滿了眼眶,她仰著頭,努力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掉下來,眼睛裡只剩下一片酸澀:「那讓我怎麼做才好呢?」
「告訴我我該怎麼啊?」陸延亭的模樣在她的眼中成了模糊的一片,逐漸的破碎著:「出了事情,他們都問我該怎麼辦?遇到了什麼都問我該怎麼辦?可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陸延亭呆呆的盯著她聲嘶力竭的模樣。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我唯一的親人死了我還能夠面不改色,因為我沒有感情?」
曲墨攥緊了雙手,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戳入了掌心裡,刺的掌心是一片血肉模糊。她咬死了牙不想讓刻意壓抑住的情緒泛濫,努力的讓自己顫抖的聲音變得平穩起來,就算這樣肩膀也還是在不住的顫抖著。
「所有人都覺得我冷漠,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呢?!」
曲墨上前一步,伸手死死地揪著陸延亭的衣領,瞪著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告訴全部的人得知她的死訊的時候腦袋裡是一片空白,只能呆坐著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告訴他們那時候我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嗎?告訴他們我一個人呆在家裡找不到任何線索的時候無助的想哭嗎?」
「悲傷能改變什麼嗎?痛哭流涕能改變什麼嗎?曲亭會復活還是兇手能死?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我哭給你看一切都能夠恢復到從前」
「什麼都辦不到啊!就算我哭瞎這雙眼睛也改變不了什麼啊!」
「除了讓自己的頭腦時時刻刻保持清醒,揪出犯人外,我還能幹什麼!你告訴我啊!」曲墨瞪著雙空洞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努力的瞪大眼睛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掉出來,緊繃的身體不住的輕輕顫動著,聲音是沙啞的一片。
「我做錯了嗎?」曲墨咬著牙,憋紅了一雙眼睛,尖利的聲音從嗓子裡慢慢的擠了出來,「我做錯了是嗎?」
她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人。低啞的聲音帶著絕望:「那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啊?我要怎麼辦才行啊!」
「情緒是最沒用的東西啊!感情對我來說的確就是累贅啊!因為他們什麼都改變不了!就算我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悲傷去哭泣能改變什麼?失去的東西再也回不來,恢復不了原樣了……」
曲墨嗓子啞著,「為什麼要都這麼對我?我只是……我只是……」
曲墨抓著陸延亭的領口的手鬆了,身體慢慢的往下蹲著,堅實的地板上硌的她一陣陣的生疼。她伸手慢慢捂住了臉頰淚水從順著臉頰往下落著,沾濕了掌心。
曲墨慢慢的擦乾了臉上的水漬,下一秒淚水就又從眼眶滾落,心口很疼,那些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的疼痛,曲墨藏在這兒沒有活人存在的地方。一股腦的拿了出來。
她受不了了,在這麼下去,多年來累計的絕望就會頃刻間從裂縫中湧出,她已經快要崩潰了。
曲墨呆呆地盯著陸延亭襯衣上的扣子,咬死了一口銀牙。
「她不在了,愛我的,我愛著的,她們都不在了,我好寂寞……」
就算哭泣也什麼都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悲傷和淚水而做出改變。這種事情她早就知道了,那些情緒和淚水是最沒用的東西!她明明知道的……
曲墨伸手輕輕地抓著陸延亭的衣服,淚水不住的從眼眶裡滾落,沾濕了陸延亭胸前的布料。
她明明知道淚水改變不了什麼的,可還是好難過。
低啞的聲音從緊咬著的牙齒中泄露出來,隨著哀傷和風在空曠的墓地里不住的飄遠。
「為什麼……不告訴我?」聲音有些不受控制,陸延亭得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夠說出這句話:「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那麼痛苦?」
「告訴了你又怎麼樣?」曲墨仰著頭反問,伸手輕輕的抹了把臉,沾了滿手心的水漬。曲墨指著外頭停著的那輛車子:「下一次,她在守著你的屍體問我,是不是明知道會有危險還故意告訴你實情?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我該怎麼回答?!」
「我在做什麼?我想做什麼?我經歷了什麼?別問我……我不想背負更多人的性命,更不想我在乎的銀因為這該死的事情再一次死在我面前!」曲墨嗓子像是被什麼拉扯著一樣,哭的腦袋裡也湧起了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哭著叫著,吼著,鬧著,一雙眼睛赤紅著,絕望又無助,脆弱的像是隨時會被那陣風給吹成一片破碎。
陸延亭從來都不知道那個總是一臉平靜。遇著了什麼事情都不會變一變表情的人,那具瘦弱的身體裡,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這樣的怒吼聲。會露出這樣的絕望的表情,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說的那些該死的話,做的那些該死的事情。
陸延亭看著曲墨慢慢的朝他她出了手,想要觸碰她,想要擁抱她,想要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想要……做點什麼,哪怕是幫她戴上從前的假面也好。
卻又只能夠將自己的手慢慢縮回來,呆呆的看著她。
兩個人不過一步之遙,陸延亭卻覺得有誰在他們中間劃下了一道鴻溝,他想要接近曲墨,腳底卻像是生了根一樣,一步都不能動彈。
兩個人站在成片的墓碑當中,地上鋪了一層的蒼白。那些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慢慢的將什麼東西掩蓋起來了,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它慢慢的沉入土層,逐漸的扎著根,等待著什麼時候破土而出,吞噬一切。
警局裡面,有一個男人慢慢的停在門口,伸手輕輕敲了兩下半開的房門,沉聲看著屋裡的幾個人,沉聲開口:「請問,陸延亭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