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報復
我們穿過村子裡的房屋密集的地帶,來到了外圍新修的水泥路上,剛和吳岩在一棵楊柳樹下面站定,就看見前面有幾個穿白色衣服的人從薄霧裡慢慢的走了過來。
這個送葬的隊伍並不龐大,數數也只有十來個人,他們中間有人吹著喇叭,有人朝著天空撒著紙錢,還有人舉著白幡,但就是沒見有人抬棺材或者是骨灰盒,所以他們看起來更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而不是在送葬。
就在隊伍漸漸穿出薄霧,離我們越來越接近的時候,我才匪夷所思的發現這群穿著白色孝服的人,他們是圍著一頭騾子前行著,更可怕的是騾子上面還馱著一個五顏六色的紙人!
我看了一眼紙人,總覺得它透著蹊蹺詭異,好像那不是一個普通的紙人,而是一個十分危險的東西。
我小聲的對身邊的吳岩問道:「你知道那是在幹什麼嗎?」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儀式。
「頭一回見。」吳岩的目光仍舊是注視著那邊詭異前行的隊伍,看來並非只有我一個人是孤陋寡聞。
我琢磨了琢磨,沒有整明白,一抬頭時忽然看見那個紙人沖我咯咯的笑了起來!我沒有聽從吧,那個紙人笑了?
我沒有聽錯,它真的笑了!
此時的紙人看起來已經不完全是紙人了,更像是一個濃妝艷抹,穿著色彩斑斕的華服的「人」,他沖我笑著,笑容十分的可怕,尤其是那一張描紅的嘴巴直接咧到了耳根;聲音也很刺耳,尖尖的,聽的人毛骨悚然十分的不舒服。
我皺了皺眉,心想這個紙人成精了,可讓我倍感意外的是,它的變化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發現了一樣!
「你聽見了嗎?」我用胳膊肘頂了頂吳岩,如果他聽見了不該這麼平靜才對,還有那些穿著白色衣裳的鄉民,他們也不該那麼淡定從容。
「如果我猜測的沒錯,這應該算是民間的一種送魂儀式。既然這樣大費周章,看來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主,我們走吧。」吳岩不願意多管閒事,我卻徒增了許多好奇,也不知道這個送魂儀式是誰安排的。
也不過是這片刻的耽擱,那個紙人「咯咯咯」的笑聲已經是近在耳邊,吳岩挺身擋在我面前,毫不客氣的說道:「老兄,什麼事都講個先來後到,她是我先找到的,所以你還是到別處去吧。」
「咯吱咯吱咯吱……」紙人的聲音漸漸遠去了,它居然聽懂了吳岩的話。
「如果剛才你沒有出面,那個紙人會對我怎麼樣?」我和吳岩目送那隊怪異的隊伍去遠,就繼續往我家的方向走去,準備去找陳璽。
「估計是變成紙人吧,這個誰知道呢。」吳岩漫不經心的說。忽然,他停了下來,「你有沒有聽見哭聲啊?」
哭聲?我豎著耳朵聽了半天,還真是沒有聽見,可是不等我回答,吳岩已經是拔足就飛奔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還是跟在他的身後,一路跑到了油菜花圃中在吳岩身邊停了下來。
我順著吳岩目光停留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孩子,站在花田中央哭哭啼啼的看著我們,看著就好像是無家可歸一般,很可憐。
這個女孩我認識,就是下午撿到那隻繡花鞋的女孩,她此時此刻悽厲的望著我,不像是人更像是鬼魂。
「她跟你一樣已經死了吧?」我很肯定自己看見的是女孩的肉身,可是她的肉身里是沒有靈魂的,她現在更像是一個提線木偶,因為受著某種力量的操控而悲涼的哭著。
「她不是第一個,之前花田裡發生過好幾起這樣的事情。」吳岩的話讓我震驚,只聽他繼續說道:「他們被人鎖走了魂魄另作他用,肉身卻留在了這裡,不出五分鐘肉身也會消失。這期間如果有人能夠聽見他們的哭聲,就會發現他們,但是真正能夠聽見的人少之又少。就比如你,你已經夠特殊的了,但是你卻聽不見,更別提是普通人了。」
所以如果不是吳岩聽見了這個女孩的哭聲,帶著我尋找了過來,這個女孩就從此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吧,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那種。能夠這樣處理掉一個人而不留一絲痕跡,手段可真是夠狠毒的。
「那你知道鎖走他們魂魄的人是誰嗎?」按照正規的流程,只有陰差有資格鎖人魂魄,將靈魂引入地府再轉入六道輪迴。
顯然吳岩現在說的「人」並不是陰差,而是別的某種勢力。
我以前在外面行走的時候聽人說過,說陽間其實有很多陰陽術士都會「鎖魂」,而且鎖魂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你知道那個人的生辰八字等等,就可以輕鬆做到。
我還聽說陽間有一本失傳的「鬼經」里就有關於這些術法的詳細記載,聽說還有助人永生不死的秘訣,鬼經被傳的神乎其神,但是真正下落卻一直是謎,有人猜測那可能不過是好事之人的杜撰而已。
「那人就在蕓薹村。」吳岩肯定的說。
說起來蕓薹村還真是一個隱蔽的地方,可那個人潛藏在這裡違背陰陽常規屢屢的鎖人魂魄,殘害人命,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總不會是因為好玩吧,我相信沒有人會覺得這種事好玩。
「問問她或許她知道是誰!」我忽然想到這個線索,正要付諸行動,卻發現那個女孩的肉身已經消散了,只剩下一縷煙塵也慢慢的融入到了夜色中。
「她最後說的話你聽見了嗎?」吳岩面目表情的盯著女孩消失的位置,眼中有犀利的光芒照射出來。
他的這種目光,我在盛經綸的墳墓前也見過一回,那是因為他對盛經綸有恨,那麼現在他仍舊是恨吧,他在恨那個壞人。
「她說什麼了?」我問。
這世間生死本就無常,只是出門旅趟游然後再也回不去未免也太冤枉了,甚至於你的家人還不知道你到底是生是死,更嚴重的說不定好好的一個家庭就此就散了。
「姐姐,你要替我報仇啊。」吳岩壓低聲音,一字一字的重複道。
這話是女孩對我說的吧?我的心臟像是被什麼重重的敲擊了一下似的,痛的一抽。我難受的轉過身,順著小道往外面走去,情緒上的起伏卻久久也平靜不下來。
「你會替她報仇嗎?」吳岩跟在我後面問。
要我怎麼回答?我與那個女孩只有一面之緣,她卻將這麼重要的事情託付給了我?這遺言的可信度還有待斟酌,說不定就是吳岩的小伎倆。
「我以為,我們兩個返回蕓薹村的目的是找陳璽的,你怎麼總是分心呢?」我心中有了自己的主意,就岔開了話題。
見我這樣吳岩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可就在我們快要到我家附近的時候,他忽然說:「我想起來了,那個紙人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所以呢?」我看向吳岩,他總不會是要去找那個紙人吧?
「這樣吧,我去找紙人問問關於鎖魂的事情,你自己去找陳璽,注意安全。」說完吳岩就奔向了夜色。
望著他淹沒在濃濃夜色里的身影,沖他喊了句:「如果我找到了陳璽了,去哪裡找你?」
「你不用找我,我會找你的。」吳岩好似電台男主播的聲音從遠方清晰的傳來,我差點忘了他用小雞心鐵盒裝了我的血,要找到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再次翻牆回到家中並沒有直接潛到二樓客房找陳璽,而是在經過爸媽窗戶前的時候特意的停了下來。他們房中沒有亮燈,看來是將我送到老林子裡埋了也是累了,所以睡得很踏實,我在窗戶外面都能夠聽見他的鼾聲,倒是秦峰跟蕊蕊還沒有睡竊竊私語著什麼。
我從地上找了一塊小瓷片,故意將馬尾放下把頭髮抓的爛七八糟的,然後有一下沒一下的刮著窗戶上的玻璃,瓷片划過玻璃的聲音是非常折磨人的,我相信晚上聽見這種聲音,心裡承受能力稍微差點的人肯定會嚇的叫起來。
「什麼聲音啊?」媽媽小聲的推醒了爸爸,爸爸嗡嗡了兩聲,忽然驚叫:「不是那個丫頭變成厲鬼回來找咋們算帳來吧?」
果然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想不到他這麼快就想到了我。
媽媽聽爸爸提起了我,嚇的聲音一哆嗦:「咋們不是把二瞎子畫的符貼她身上了麼,她怎麼還會變成鬼回來呢?」
為了將我除掉他們想的還真是周到,連畫符這種事情都想到了。只可惜叫他們選錯了地方,讓我活著回來了。
「秦峰,秦峰……」我裝神弄鬼的放輕了自己的聲音,讓它聽起來十分的縹緲詭異起來,又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摸出我一直隨身帶著的人骨鈴,輕輕的搖了兩下。
大半夜的,這叫喚聲配著鈴聲把秦峰嚇的夠嗆,他估計是直接從房間裡跑出來的,尖叫著喊著爸爸媽媽:「救命啊!救命啊!她回來了,她回來找我索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