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我變成了魚?
昏昏沉沉中,我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冰涼而溫柔的懷抱中,那麼寧靜,那麼踏實。可與此同時,這個懷抱又像是一隻輕輕晃動的搖籃,那麼祥和。那麼低緩。在試圖安撫我焦慮的情緒。
也不知道這樣到底過了有多久,我終於緩緩睜開眼睛,依依不捨的,從那個美妙而不真實的夢境中醒了過來。
在短暫的失神過後,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不可避免的,我又陷入了淬不及防的錯愕里--原來不是什麼冰涼的懷抱,也不是舒適的搖籃。而是在水裡,我他媽居然在水裡睡著了?!
我仰著脖子。努力想從水裡出來。可是身體剛離開水面,就覺得胸腔要炸了一般的疼,每呼吸一口都覺得可能是最後一口。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四周所有的空氣都被抽乾了似的,根本無法呼吸。
還沒從一個打擊中醒過神,緊跟著,另一個更大的打擊就迎頭砸在了我腦門上。在重新墜落進水裡的一刻,我清晰的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條魚,一條通體紅的跟在硃砂里泡過一樣艷麗的,小鯉魚!
如來佛祖啊,觀世音菩薩啊,你們誰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變成一條魚了呢?難不成,我已經死了?
想到曾經看過的,一些關於重生題材的小說,我就不由自主的聯想,自己該不會是死後,變成一條鯉魚了吧?可是沒道理啊,為什麼會變成魚,而不是像小說里那樣。換一個身體重新開始呢?
等等!就在我內心無比崩潰之際,記憶瞬間又把我拉回到了昨晚發生在山上的一幕:劉玲,dv機,四個男人,鹹豬手,撕碎的衣服,還有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我……
可是然後呢,然後又發生了什麼?
我陷在回憶里,絞盡腦汁的回想。似乎,好像,隱約記得有人出現過。那人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又在我額頭上……印下了一枚冰涼的吻。
可是無論我怎麼想,也想不起那個人的樣子,和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好像一盤膠捲,被人從中間硬生生剪掉了一段,我的記憶也出現了傳說中的斷片。
但就算斷片,又和我變成鯉魚有什麼關係?難道後來還發生了什麼離奇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正在我晃動著不太適應的魚尾巴,一臉沮喪的苦思冥想時,水邊的岸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我擔心是閒來無事,到河邊來垂釣的老頭,只能暫時把這些糟心事先放一邊,刻意往遠處遊了一點。
不過顯然是我多慮了,不是什麼垂釣的老頭,也不是其他什麼人,而是一個看上去約摸六七歲大的小女孩:又黑又長,一直垂到腰際的頭髮,如雪一般白的皮膚吹彈可破,還有那筆挺的小鼻樑和櫻桃一樣粉嫩的小嘴巴。這副標誌的模樣,不用說,將來長大了一定是個響噹噹的美人坯子。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第一眼看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我心裡就沒來由的覺得一陣親切。仿佛在哪裡看到過一樣,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麼想著,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自己遊了過去,來到了小女孩的跟前。也是在游近了以後才發現,這個漂亮的姑娘正在哭鼻子。一顆顆如水晶一般剔透的淚珠,正不斷的從她雙眸里溢出來,滑落到臉龐上,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到底碰到了什麼樣的傷心事,會讓她哭的這麼難過?我嘴巴一張一合,試圖安慰她。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她突然低下頭,朝我看了過來。狹長的眼角,即便還掛著未乾透的淚水,那冷然如寒冰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還是讓我抑制不住的顫悸了一下。
緊跟著,心裡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到底哪裡,不對勁?
還沒等我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緊接著,又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美到好似星光墜落的雙眸里掉了下來。這一次,直接墜進了水裡,如同有實質一般的,穿透水的層層阻力,不偏不倚的落入了,仰頭看著她的,我的眼睛裡。
冷,絕望,孤寂,還有深深的不舍……那一刻,我堅信,自己和她感同身受。
仿佛她也察覺到了這種感受,下一秒,那紅的如被硃砂浸染過的薄唇就勾了起來,緩緩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對著我輕聲的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她為什麼,要對我說謝謝?而這聲音,又為什麼那麼耳熟?
我困惑的望著她,猛的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不置信的瞪大眼睛,盯著那雙曾經無數次仰視過的,似星光一般璀然的雙眸,出現了片刻的失神。
「鳳,淵……」我艱難的張開嘴,終於從喉嚨里擠出了兩個不成調的音節。跟鋸木頭似的,怪異又刺耳。
他好像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就在目光略帶探究的看著我時,我感覺眼前一晃,視線像被蒙上了一層白色的紗,周圍的一切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鳳淵,鳳淵!」我想眨眼睛,讓自己看的清楚一點,卻忘了魚是不會眨眼睛的。只能徒勞的繼續用那古怪的,不成調的聲音,迫切的喊著這個日思夜想的名字:「鳳淵,鳳淵……」
這回,估計連老天爺都被我的誠意感動了。僅僅幾秒鐘之隔,視線又重新變得清晰起來。依然是之前的場景,河水,堤岸。不過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站在岸邊的人,已經變成了我所熟悉的模樣:
墨藍色的一襲錦緞華袍,衣袂翩翩。修長勻稱的身影,迎風而立。及腰的黑色長髮,有幾縷被風吹到了白皙的臉龐上,黑白對比間,更是讓天地顏色盡失。而那雙標誌性的,好似星光墜落的美眸,依舊深邃如幽潭。此刻正微眯著,略帶一絲戲謔的望著遠處。如同山脊樑一樣挺的鼻樑下,刀刻似的薄唇,向一側勾起著,仿佛是為了配合那一絲戲謔,帶著無盡的悱惻。
是鳳淵,這才是我熟悉的鳳淵!我怔怔的盯著他看了幾秒之後,身體快於大腦,尾巴已經用力一甩,一個躬身越出了水面。
因為我鬧出的動靜不小,原本在望著遠處的鳳淵,聽到聲音後,略帶狐疑的轉過頭朝我看過來。
「鳳……」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聽「嘩啦」一聲,我又再度掉回了了水裡。關鍵時刻,老是掉鏈子!我忿忿的用魚鰭垂了幾下自己的肚皮,別提多沮喪。
可隨後,又意識到了一個令我更沮喪的問題--就算我能夠離開水面又如何,我他媽現在已經變成一條魚了呀,一條魚!難不成還指望鳳淵能認出我來嗎?就算他認出我,他會願意跟一條魚過日子嗎?別逗了!
「呵!」就在我覺得生無可戀的時候,水邊的岸上傳來了一聲愉悅的輕笑。
緊跟著,不斷晃動的水面,倒映下來一張美的不可方物的臉。那雙我朝思夜想的雙眸,正一順不順的看著我,裡面滿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狹促:「小東西,岸上有什麼好看的,把你急成這樣?」
沒錯,就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眼神,就是這個人的所有的一切!
我感覺鼻子酸得很,眼眶脹的厲害,胸腔疼的發緊,卻只能一眨也不能眨的看著他。役休豆才。
因為我又忘了,魚在水裡,是流不出眼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