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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欠債還「指」

    「我和她之間有什麼帳……」話沒說完,男人想到了什麼,改口說道,「叫一聲岳父你還真當是自己人了?不就兩萬塊錢嗎,老子花女兒的錢天經地義,還用得著你一個外人多管閒事?」

    聽到這裡,我還是沒忍住,插了一句:「你知道老子花女兒的錢是天經地義,那有沒有人告訴你,作為一個男人和爸爸賺錢養家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媽造反了,你個喪門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印象中還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火冒三丈的男人當即將還拽在手裡的麻繩狠狠的朝我臉上抽了過來。

    眼看著就要打到我的繩子,在距離我的鼻樑不到幾公分處突然像被踩住了緊急剎車一樣,懸空定住了。下一秒,仿佛跟活了似的,竟來了個急轉彎,劈頭蓋臉朝後面的男人甩了過去。

    「啊!」這一下是真狠,院子上空頓時響起一聲悽厲的慘叫。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意識到不對勁,男人捂著臉聲音都開始發顫了。

    鳳淵噙著笑,慢悠悠的湊到男人跟前,薄唇一張,低低的吐出一句話來:「這麼快就忘了?我是您的女婿呀,岳父大人。」

    明明是大太陽底下,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冷,冷到五臟六腑都在打顫。  

    嘗到苦頭的男人這回識相的沒有接話,只是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鳳淵,額頭冒了一層亮晶晶的冷汗。

    「最後問您一次,錢,還是不還?」雖然是用了敬語,卻聽不出一絲敬意。

    其實鳳淵哪裡會不知道,這個家已經窮的叮噹響,而且那兩萬塊也落在了錢三爺手裡,一時半會兒要他還錢,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是我不還,而是真的還不出啊!」男人被鳳淵的眼神嚇得一個趔跌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那就沒辦法了。」鳳淵微微側了下頭,朝我招手,「老婆,我們該出發去看望奶奶了。」

    「……」就這麼輕而易舉被一句「還不出」打發了?我困惑的走過去,被他重新攬進了懷裡,心裡卻隱隱感覺到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結果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到身後響起一聲難以置信的嘶嚎:「啊,我的手,我的手!」當中夾雜著其他人「噝噝」的抽涼氣聲,四周的氣溫徒然降到了零點。

    我一扭頭,就看到男人跪在地上,用力捂著右手。鮮血如泉涌一般,從他的指縫間淌下來,又濺在地上,暈染開來一片妖冶的紅。兩個還在微微抽動的中食指,像煮飯時被丟棄的蔥段似的,散落在那片妖冶的紅里。一個,一萬塊嗎?這才是他一貫做事的風格吧!  

    「臭婆娘,還愣著幹什麼!」醒悟過來的男人朝女人大吼一聲,「快撿起來,送我去醫院!」

    我想,已經晚了。因為我又看到某人勾了下嘴角,那種冷酷到令人心驚的玩味兒,溢於言表。

    果然,在女人的手即將觸碰到那兩根斷指的時候,一聲悽厲的老鷹嘶鳴聲,悠的一下徹響在小院上空。沒等鬧明白怎麼一回事,斷指就被叼走飛遠了。

    「啊,我的手啊!」男人絕望的大喊。

    鳳淵這才饒有興趣的回過頭,語氣帶有挪揄的安慰道:「岳父大人,塞文失馬,焉知非福。沒了這兩根手指,興許這賭癮就戒了呢。」

    「你,你……」男人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恐,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鳳淵不再理會他,帶著我往門外走去,經過錢三爺的時候,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腳步頓了一下:「對了,以後再有人要把女兒許配給你兒子的時候,多留點神,別到時候又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聽了暗暗咋舌,相當懷疑這貨肚子裡是不是裝滿了墨水。不是誇他有學問,而是黑,相當黑!黑心黑肺黑心腸,整個一黑出宇宙的心機婊外加補刀王--這句話明面上聽起來是警告,要錢三爺別再糟踐人家姑娘。實際上,是又一次將矛頭對準了那個男人。好比在對錢三爺說:「嘿!看清楚,你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都是那個男人的錯。如果不是他拿女兒來抵債,錢家也不會遭受飛來橫禍。」  

    摸爬滾打多年的錢三爺又不是傻子,我都能聽出來的話外之音,他怎麼會不明白,眼神里當即閃過一絲陰狠。唉,自求多福吧,總之我對這個所謂的「家」,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

    不過,為什麼要拿雞來做比喻,我是雞嗎,混蛋!我惡狠狠的瞪了兀自輕笑的人一眼,隨後朝一臉愕然的唐小佳揮了揮手:「再見,保重!」

    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了。走在去看望奶奶的路上,我仰頭長長舒了口氣,隨後問跟在一側的人:「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在哪裡,我都能找到。」鳳淵意味深長的睨了我一眼。

    「為什麼?」

    「因為,我們夫妻心有靈犀一點通。」

    好吧,當我沒問,在這種問題上吃的虧已經夠多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約莫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站在了奶奶的墳前。和料想中一樣,只是隨意的用土掩埋了一下,連塊簡易的墓碑都沒有立。在荒涼的山溝里,墳頭的茅草都長到半人高了。

    「奶奶,小魚來看你了!」我鼻腔一酸,跪在了墳前,「對不起,是小魚不孝,連最後一面都沒來看您!」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沒想到卻是陰陽相隔。小時候許下的諾言,這輩子,永遠都沒有機會兌現了。我視線模糊的望著前方,仿佛看到奶奶正在對我笑,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淚水還是沒忍住,如開閘的水一樣傾瀉下來。  

    「奶奶,如果有來世,我還要當您的孫女,一定給您買一套大大的房子!」不知跪了多久,我才慢慢的伏下身,在奶奶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也希望您下輩子,福壽安康,無病無災。」

    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明白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得到和失去的過程。也懂得命運給我諸多磨難,不過是想我成為更好的人。即便再捨不得奶奶,心裡再愧疚,自己終究還要繼續堅強的活下去。

    可有時候,明白,懂得,不代表做的到。我直起身,擦乾眼淚,抬頭望了望天空。正午的陽光異常炙熱,如同草原牧民豪飲的烈酒,令人暈眩,同時也叫人覺得溫暖。

    於是偏過頭,問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再開口說話的人:「鳳淵,你有沒有遇到過令你感到無可奈何的事?」怕他不明白,又補充道:「就是明明不想,卻不得不這麼做。」

    聽到我這樣問,背對著我看向遠方的人微微側了下頭,露出一小半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尤為光潔白皙,同樣也沒有一絲表情。只有被濃密如扇子的睫毛遮蓋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深邃的光,仿佛對我的問題置若罔聞,亦或是不屑回答。

    「哈哈,看我問的什麼白痴問題!」我回過神,訕訕的笑了兩下,「像你這樣無所不能,可以為所欲為的人,怎麼可能會遇到無可奈何的事呢?應該是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事吧,哈哈!」  

    「或許是這樣。」鳳淵轉過身,朝我走來,山風吹起了他額角的黑髮,忻長的身形籠罩在日光下,有些晃人的眼睛,「但,又或許不是這樣。」

    「行了,我們回去吧。」管你是這樣還是那樣,回答個問題都跟猜啞謎似的,我還不樂意知道。我最後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奶奶,就對鳳淵擺擺手,示意下山去。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上來的時候只是有點累,下去的時候就成了很吃力。因為山坡很陡,一路雜草叢生,又有很多碎石,稍不留神就可能滾下去。到時候下山的速度是快了,估計人也就廢了。

    什麼?你說為什麼不讓鳳淵直接抱著我瞬移回去?你以為他沒有這麼說過嗎?只是我腦子一抽,回了句:「既然你沒有體會過無可奈何的滋味,那我今天就讓你感受一下。你要抱我下山,我就偏不讓你抱,咱們踏踏實實的走回去,這就叫無可奈何。」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才走了一小會兒,我就已經開始後悔了。但是瞥見走的如履平地,異常輕鬆的人,無論如何都拉不下這個臉,只能繼續亦步亦趨的跟著。有句話叫什麼來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我。

    正拽著鳳淵的衣角,「呼哧呼哧」走的滿頭大汗,我忽然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微弱的呼救聲:「有人嗎,救救我……救命啊……」貌似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因為聲音很輕,又有風聲,聽不太真切,我停下腳步仔細聽了一會,抬頭問鳳淵:「你聽見有女孩子在喊救命嗎?」

    「沒有。」回答的倒很乾脆。

    只是他剛說完,那個呼救聲突然提高了音量:「救命啊,有人嗎?」雖然很快又弱下去了,但足以證明,在這個荒涼的山溝溝,真的有人遇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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