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三、可怕的不是等待
兩人吵吵鬧鬧的折騰了大半天,最後鑑於我一路上過來舟車勞頓,之前又受了不少的傷,這個蛇精病終於良心發現,不再刁難。
「老婆,睡吧。」他解開我身上的禁錮,像是安撫一般,臉頰在我的頭髮上蹭了蹭。隨後雙臂一張,從身後環住我,下巴磕到我的肩窩上,就神情慵懶的低語了一句。
我後背緊貼著鳳淵冰涼的胸膛,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尼瑪,這大冬天的,別人抱熱水袋都來不及,我卻和這麼大一個冰柱子躺在一個被窩裡。想想我就格外的佩服自己的勇氣。
「嗯,睡吧。」儘管心裡在默默的流淚,但嘴上還是心滿意足的說著「客套話」,「晚安,做個好夢!」
話落。脖頸上冷不丁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下一秒,眼皮就沉沉的墜了下來。在似醒非醒間,耳邊還依稀聽見有人在輕聲呢喃:「晚安,好夢……」
等我再度睜開眼睛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還是暗的,朦朦朧朧的一片。房間裡的燭火,在睡前被鳳淵熄滅了,也不比外面亮堂多少。
迷迷糊糊間,我翻了個身。下意識的伸出手往旁邊去抱,結果抱了個空。我眯縫著眼睛,借著微弱的光,朝鳳淵睡著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是空的,隨即人跟著清醒不少:「這貨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哪裡去了?」
我一邊納悶的小聲嘟囔著,一邊支起身從床上下來,想去把蠟燭給點著。
「鳳兒,這些年,為娘不在你身邊,委屈你了。」是暮姐姐的聲音!她和鳳淵在門外的走廊下說話。
好奇心使然,一聽這話,我立馬放下了手中剛剛拿起來的燭台。怕他們聽見,躡手躡腳的走到了距離稍微遠一點的一扇窗戶下,耳朵貼著冰涼的窗框,開始做賊心虛的偷聽。
「說不上委屈,母親有母親的苦衷,兒子理解。」鳳淵的聲音,被簌簌的寒風清晰的送到我的耳邊,「倒是母親,因為兒子的緣故,受了不白之冤,兒子至今覺得愧疚。」
「傻孩子,我是你的母親,保護你是應該的。」暮姐姐的聲音有些哽咽,雖然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但我能想像她紅了眼眶的樣子,「更何況,我知道鎮魂琉璃硯不是你打破的,不必太過自責。」
「即便不是兒子打破的。但當日我若不和哥哥一道出門,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可以聽得出來,無論過去多少年,這件事始終是鳳淵心裡的一根刺。
「鳳兒,你要明白。誰都不能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暮姐姐稍作停頓,又繼續往下說道:「如同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一樣。錯不在你,不要將無謂的負擔加注在自己身上,太累。」
「是,兒子謹記母親教誨。」嘴上說的好聽,不過以我對這個蛇精病的了解,要讓他放下這段仇恨,顯然沒那麼容易。除非。能把當年「鎮魂琉璃硯」的來龍去脈查清楚,讓始作俑者向鳳淵和暮姐姐當面道歉。否則的話,哪怕再過去兩百年,這件事也始終不會有被忘卻的一天。
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顯然是不可能的。首先不說冥後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光是讓閆重烈低頭認錯,這本身就是一個不現實的想法。
「對了,這些年……」不知道是怕鳳淵不高興,還是顧忌其他別的原因,隔了片刻,暮姐姐才略做遲疑的問道,「你父親過的怎麼樣,還好麼?」
「嗯,挺好的。」鳳淵淡淡的回了一句,言語中聽不出太多的情緒。「如今冥界易主,哥哥成了新的冥王,以他的孝心,應該不會苛待父親。」
想到出發前小白在醫院裡對我說過的話,我便知道鳳淵有意隱瞞暮姐姐,不想讓她知道冥界糟糕的現狀,更不想她因為冥王的身體而太過擔憂。雖然覺得他這樣做有些不妥當,可將心比心,換做是我,估計也不會告訴暮姐姐實情。
「那就好。」暮姐姐明顯鬆了一口氣,隨後不知又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隱隱透著幾分勸和的味道:「鳳兒,母親知道,這些年裡你過的不容易。你和小魚兒之間的事。小白後來全都跟我說了。」
「可能某些地方,你父親確實做的不對,但考慮到他的出發點是為了你好,母親希望你能夠理解,不要和他置氣。畢竟說到底,鬧得再不愉快,你們也是父子,沒有隔夜仇。」
從字裡行間不難聽出來,哪怕過去這麼多年,暮姐姐的心裡,也始終都沒有把冥王放下。或許只有真心愛過,才會如此吧?就像我和鳳淵一樣,除非死,否則,無論什麼都不能讓我們放棄彼此。
「母親放心,兒子心裡有數。」既不答應,也不拒絕,是這個蛇精病一貫的行事風格。只是我清楚的知道,鳳淵越是這樣,就說明他心裡越是介意冥王當初對我們……或者說。是單純介意對我的所作所為。
想起前世今生,冥王為了能夠讓鳳淵順利登上冥王之位,屢次阻撓我們兩個在一起。為達目的,甚至不惜讓鳳淵自散靈力,在幽冥死地受盡折磨。平心而論,對於這樣一個專斷獨行,打著「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的旗幟,對你的感情和生活橫加干涉的父親,要說一點怨恨都沒有,說出來可能連自己都不會相信。
知子莫若母,暮姐姐怎麼會聽不出鳳淵話里的意思?短暫的沉默過後,暮姐姐又輕輕的嘆了口氣,似有無盡的心緒,卻不知從何說起:「鳳兒……」
「母親知道等待的滋味,何其辛苦。但等待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遙遙無期的等待,和等待一個不值得等待的人。」
「看得出來,小魚兒是個好姑娘。不辜負你這些年來的付出。所以,哪怕你父親千般阻撓,說到底,鳳兒也是幸運的。」
「不管是為了你自己,或者是為了小魚兒,母親最終還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你的父親。」
暮姐姐話落,鳳淵沒有再接話。可能他是點頭了,只是我沒有看見。總之,在暮姐姐說完之後,四下里頓時陷入了一片清冷的寂靜。
由於長時間弓著身,貼著窗戶,腰酸腿麻的厲害。我小心翼翼的甩了甩胳膊,揉了揉膝蓋,覺得稍稍有所緩解。又因為不知道屋子外面的兩個人還要說多久,索性沿著牆壁坐到了地上,一邊偷聽,一邊休息,也算兩全其美。
然而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裡。除了「呼呼」依舊的冷風,和樹枝搖曳作響的「沙沙」聲外,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說話聲。既不見鳳淵回來,也沒聽到什麼動靜。我納悶的靠著牆,憑空猜測著屋子外面的兩人。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沒等到他們繼續開口,自己反倒哈欠連連。最後困意爬上來,腦袋頂著木製的牆壁,給迷迷瞪瞪的睡過去了。
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只感覺睡夢中,有一雙冰涼的手,將我穩穩的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耳邊依稀好像還傳來一聲某人愉悅的輕笑:「呵……」
「壞東西,聽牆腳的滋味,如何?」
我很想睜開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腰酸腿麻,一點也不好!」但實際上,我只是無比睏乏的抬了一下眼皮,就完全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