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奇怪的男人
我站起來的動作猛地一滯,卻並沒有被突來的冰涼嚇到,反倒是心頭一暖,他竟然在。
「殤溟。」
也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更能夠清楚地區分哪時候的冰冷是他,哪時候的冰冷又是其他的東西。
「那是亡者,莫碰。」
我這才眨了眨眼睛,讓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清楚地看到那個女子雙手雙腳上綁著的是鏈條,剛才的聲音就是它發出的,而她的前方,一個紫衣拘魂鬼正甩著鏈條嘴裡哼著歌朝前走著。
是拘魂鬼。
他們出現就代表有人離開了。
僅是幾秒,我就回過神來,抓著殤溟的手問,「殤溟,小昕呢?小昕怎麼樣了?」
殤溟沙啞著聲音說,「她沒事了,剛才已經醒了。容淺去看她了,你沒醒所以我陪著。」
我心徹底一松,笑顏逐漸爬上眉梢,大大的呼了口氣,「真的很謝謝你,小昕沒事,太好了。我去看看她,你去嗎?」
「不去。」
殤溟閉著眼睛,長長的劉海遮在他的眉眼上,薄唇微微緊抿,在頭頂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殤溟,你是不是累了?」
我心下微微一疼,握住他的手,卻猛地被他推開,然後看到他飛快的收回了右手。雖然他動作很快,但我還是看到他右手上蔓延著好幾條紅色的細線,似乎有什麼在遊動。
「你的手怎麼了?」
殤溟不語,只是用力咬住牙齒,似乎在隱忍著什麼,許久才開口,聲音沙啞,明顯沒之前的有精神,也讓我更加擔心。
「我沒事,就是累了。」
「那我們現在就回家。」
「不了,你去看看她,我沒事。」
見他那麼堅持,我也沒辦法,只想快點看了楊昕後帶他回去。瞧著左右無人,我俯身在他唇角上輕輕落下一吻,「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然後轉身離去,卻忽略了殤溟微張的眼眸底下一閃而逝的不忍和細微的掙扎以及整張臉上遊走的血紅。
楊昕雖然醒了,但身體還是很虛弱,又睡著了,但醫生說了,她現在各方面的監測都很正常,只需好好靜養。
看到楊昕父母臉上重現的笑容,我也覺得十分開心,至少有驚無險。
楊昕忽然動了動,一隻手握住脖子上的繩子,嘴角浮現著甜甜的微笑。楊媽媽把她的手拿了下來,露出了繩子上的翡翠玉墜。
我記得那個玉墜是楊昕出發前在木白店裡抽到的禮物,容淺說是木白親自準備的,楊昕很喜歡。
「剛才你們沒來前,小昕醒了一小會,她告訴我當時是這個玉墜保佑了她,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又沉沉的睡去了,也不知道這是哪裡來的小玩意兒,真的很感謝老天爺,救了我的女兒。」
「阿姨,小昕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您放心。」
「有你們這樣的好友,真是小昕的福氣。」
「阿姨,您說的哪裡話,小昕是我們的朋友,福氣是大家一起的。」
我和容淺沒有停留多久就離開了病房,在等容淺去衛生間的時候,我接到了木白打來電話。
他告訴我曉兒的事有眉目了,和我猜測的一樣,事發前她的確曾和男友一起去過後山,並且那個男人就是第一個被車子撞死的人。
至於還有一個女子,他說還要花一些時間調查。
「謝謝你木白哥。」
木白在電話那頭微微一笑,「我說過不需要對我道謝。」
我搔搔頭,我是知道木白對我的心,但我不能接受,可他卻不在乎的仍舊幫我很多事,「可是老這麼麻煩你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那等這件事結束後,答應我一個要求吧?」木白聽我沒了聲音,頓了頓才笑著說,「不會讓你做自己不願意的事,就純粹是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好嗎?」
我抿抿嘴,點頭道,「行。」
「那我先去忙了,晚點聯繫。」
電話掛斷,容淺也從衛生間出來,我倆都折騰了一夜,容淺打電話叫人學校簽到,我們就不去了。
走到監護室門口的時候,我沒看到殤溟,拿出手機看到他的簡訊,叫我多陪陪楊昕他沒事。
「行了,他肯定累了要休息,你今天就別回去打擾他了。」
容淺把我手機放進包里拉著我出去吃早餐,我想了想就答應了,但心裡還是不放心。
我們坐在路邊攤上,吃著餛飩,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我聽到湯匙掉在桌上的聲音,抬頭就看到容淺一臉震驚的盯著我的後面,納悶的回頭望去,身後行人一大片,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於是問,「你在看什麼?」
「卿兒,你看你身後十點鐘位置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
我順著她的提示轉頭望去,正巧那個男人也轉過頭來,雖然只是一眼,但我也倒吸了一口氣,真的是太像了!
容淺的聲音里也參雜著不確定,卻明顯含著欣喜,說,「卿兒,你覺得世間真的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嗎?」
我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但這種事的確有過,即便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也會非常相似。」
「我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的一次機會,讓我能和璟哥哥再續前緣。」
容淺的話叫我微微一怔,馬路對面的那個男人的確長得和蘇璟薄很像,只是無論是身材還是氣質都和蘇璟薄不太一樣。
蘇璟薄是給人一種陽光男孩的溫暖,而這個男人,即便隔著一條馬路,也能感覺到他與身俱來的冷漠感。
「淺淺,蘇璟薄已經死了,我知道你心裡還放不下,那個男人只是長得相似而已。」
「我知道,但除去孿生,不會有兩個人會長得如此相似。」
此時此刻,他被一個大概三十幾歲的高瘦男子拉著在懇求什麼,沒一會兒,那個冷漠男人就轉身離去,幾乎是同一時刻,容淺從椅子上站起來,「我跟上去看看。」
「淺淺!」
我叫不住她,匆匆付了錢也準備跟上去,可就在那一刻,我發現那個高瘦男人身後三米處站著一個小女孩。
她一身紅艷,黑色長髮遮臉看不清臉頰,小小的手裡捧著黑色的小球,一動不動的跟在高瘦男人身後。
高瘦男人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後朝前走去,他一動,小女孩也跟著往前走,我怕這是小女孩的又一個目標,所以很緊張,打電話給殤溟,可電話卻是關機。
我看著前方容淺快要消失的身影,又看看眼前,最後決定跟著這個高瘦男人。畢竟大白天的,容淺也激靈,應該不會出事。
高瘦男人一臉頹廢,拎著公文包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道上,似乎是在漫無目的的行走,走到哪裡都只是隨意的看上兩眼,只是每一次經過賣小孩子物品的店前時,他都會停下來許久。
我要提防著那個小女孩的發現,所以站的有些遠,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是每次他看到孩子的東西時,都會伸手去擦眼睛,我想他肯定是在想自己的孩子,睹物思人。
小女孩一路上也極為安靜,並沒有想要下手,我以為她是要等到一個人少的地方,這樣比較不會引起恐慌。
直到我跟著他們來到了第一次出事的那個地方,男人在一家緊閉的住戶門前停下了腳步。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認識那個住戶的人,只是他猶豫了很久,都沒有上前敲門。
小女孩一直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盯著,在男人躊躇於那裡時,我再次感覺到從小女孩身上散發出的難以言喻的悲愴感,是那種失去後的心傷。
「為什麼每次都會有這種感覺?」
我不明白,現在沒人給我解釋,只能先看著。
就在我奇怪的時候,男人緊了緊手裡的公文包準備要離開,而那扇緊閉的門也在這個時候突然被人從裡面開啟,走出來一個素衣的女人。
女人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在看到男人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後化為憤怒,隨手抄起門口的一根棍子朝著男人就追打上去。
「你這個殺人犯,竟然還敢在我家出現!看我不打死你!」
男人慢了一步,給她狠狠的打了一棍子在肩膀上,女人得手,又繼續追打,男人卻一手接住了木棍,解釋道,「媽,這件事是我的責任,但我不是——」
「誰是你的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婿!我的女兒和外孫女都因你而死,死後我女兒肚子還被人剖開,你竟然泯著良心拿一個死嬰去賣錢!你要我怎麼原諒你,你這個殺人犯!」
「孩子的事不是我做的,我真的不知道。」男人跪了下去,聲聲自責,「但你要我死,我願意,只是在那之前讓我再看一眼沙沙好嗎?」
「門都沒有!」
女人發起瘋來,是非常瘋狂的,男人又吃了好幾棍子。
從頭到尾,小女孩都只是在一邊看著,我能感覺到當女人發狂的時候,她身上的悲憤感感比起剛才的愈發強烈。
正好鄰居們也聽到了動靜紛紛過來勸架,我對男人使眼色,讓他快走。
男人滿臉都是淚,對著女人磕了三個頭,這才轉身離開。女人扔了棍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流淚不止。
「我的沙沙,我的靈兒,你們死的好慘!」
從剛才的對話里我知道沙沙是她的女兒,那靈兒呢?我視線遊走,竟然發現小女孩還在。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正面,卻讓我鼻子一酸,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