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六血成真，殤溟的訣別
嬌柔的身影一點點的化作晶瑩的光點，為這黑暗的夜披上了一層皎潔的美麗，也在心底藏進了一個無法抹去的傷痛。
我看著化為光點的小女孩，眼淚隨意的自眼中滑落，但我還是笑了。
「她一定很開心，救了自己的父母，讓他們能夠順利去冥界投胎。她這么小就能這麼懂事，雖然被利用，也保持著一顆純真的心態，沒有被怨氣侵蝕心智。望眼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夠像她這樣呢？」
那一刻，看著小女孩營救自己的父母，我也突然好想好想自己的父母，雖然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給了我一個家，一個無比溫暖的家。
不知為何，我突然間非常想活著，陪伴他們，直到一切走到頭消失的那刻，自己再死去。
「殤溟，雖然答應你死後成和你成為夫妻，但我有些放不下自己的父母了呢！所以，能不能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想陪陪他們，好嗎？」
殤溟臉色微變，再次從我身上移開了眼神，眼底一片漆黑，不知在想什麼。
後玦諷刺的看了眼殤溟，涼涼的說，「你要不想死，就快點離開他，只要有他在，你的命不久矣。」
殤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們的事不需要你來插嘴。既然你是陰陽師，他們就交給你了，恕不奉陪。」
「喂，我從來不做免費的生意。」後玦跨前一步攔在了我們面前，危險的眯起了眼睛，「更何況你本身就很危險，還是從冥穴逃出來的。我可不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你。不過，你要走也沒關係，把米卿放下，我不能讓她繼續跟著你。不管你們之間有怎樣的約定，我都不會讓你取走她最後的兩滴血。」
殤溟低頭看了我一眼，而後皺起了眉。雖然僅是一眼，但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不悅。
我氣沖沖的瞪了後玦一眼，「醜男，我和他的事不用你多管閒事，我愛給他多少血都是我的事，就算我現在給他第六滴血也是合情合理的，你快點走——」
話未說完，我本能的感覺到右手腕傳來的疼痛，低頭就看到一滴血珠從傷口處沁出，慢慢漂浮在了空中，落到了殤溟的手中，血滴成珠，紅艷刺目。
決定幫小女孩之前我就問過殤溟，需不需要我用血作為代價支付，他那時候沒有回答我。剛才這麼說，也不過是氣話，搓搓後玦的銳氣，卻在此刻成真了。
我知道這血，若不是殤溟主動要取，就算我主動要給，也不會被取走的。
他要血，我自然願意給，只是我不知道，他這次什麼都沒說，一切選擇了沉默，就和今晚的他一樣，明明那麼熟悉，卻仿佛披上了一層陌生的外衣。
喉頭一陣腥甜，我猛然朝前吐出了一口血，身子踉蹌到底，卻始終無法碰到他。
「殤溟。」
我叫著他的名字，他卻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顆七彩聖石，紅色的光芒耀進他的眼中，讓黑色的濃郁中帶上一抹殷虹，宛若沁出的鮮血，詭異的陌生。
後玦卻趁機將我從他身邊拉了過去，我掙扎的踢他，「你放開我。」
「你冷靜點行不行！事實擺在眼前，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血為什麼會被取走！」
後玦的話叫我沉默，心裡縱然不想接受，也不免有些疼。
「殤溟，為什麼？你要血的話，我會隨時都給你，只要你告訴我一聲——」
我倒吸一口氣，驚愕的張大了嘴巴，也忘了要說下去的話，因為我看到殤溟眼眶裡流下了一滴淚。
很輕，卻如一根針一般扎進我的心頭。
每得到一顆七彩聖石他就會想起一部分遺忘的記憶，也是因為尋找記憶，他才會出現在人間。
現在不僅找到了鬼門，還得到了六滴血，或許只要最後一滴血的集齊，他就可以想起被遺忘的記憶。
我不知道那份記憶是什麼，但我知道對他很重要，所以一直希望他能夠尋回。
可當我看到他的眼淚時，我突然不希望他記起以前的事，因為心裡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跳動在提醒我，一旦他擁有了全部記憶，我就再也握不住他的手了。
他會離開我，永遠！
「殤溟。」
我輕喚著他的名字，手拼命的往他那裡延生，卻發現光潔的手背化作枯槁，布滿皺紋，一閃而逝又化作如常。
「米卿。」
沙啞的聲音在夜色里被墨汁裹住，濃郁的如同美酒醇厚，我卻心頭突跳，伸出的手也帶著絲絲地顫抖。
「最後一滴血，我不要了。之前的承諾也一併廢棄，你我從此之後再無瓜葛。」
他的聲音我一直都覺得很好聽，可是這一次，我非常不願意聽到他的聲音，因為會凌遲我，撕裂我的身心。
看著他臉上的決然，我竟然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眼底的熟悉化作陌生，不帶有任何的情感，一如初次相見，只有一層利用。
現在他不需要了，所以隨時都可以放手。
但我卻永遠也無法放開了。
一旦愛了，即便再痛，我也無法放手。
眼淚滴落嘴唇里，是苦是澀也是甜蜜。
我愛他，愛上一個鬼。
想想覺得很可笑，但這短暫的時間裡，我卻經歷了很多很多，從害怕到接受，卻在滿懷欣喜之際，告訴我要放棄，回歸零點。
他朝我走來，伸出的手似要輕觸我的頭髮，卻最終只是落在了我的右手上，輕輕碰了碰六個水滴形印記和那串他給我的禮物。
「米卿，我們再也不要相見。願你一生安好，忘了我。」
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我快速的伸出手想要去抓取些什麼，可明明走的很慢的他，不管我的手怎麼往前伸去，都沒有能夠抓住他。
唯有一縷柔軟冰涼的髮絲從指縫裡穿過，那一刻我身體裡突然有什麼東西猛然一震盪，眼前閃過一個奇怪的畫面。
畫面上極大的古代宮殿前，黑衣男子極快的往前跑去，殿宇的盡頭，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而立，黑髮飛揚，白衣勝雪。
雖然只有那麼一個瞬間，但我卻清晰的感受到男子那種急切慌亂不舍的心情，那是一種愛，只有深愛的人才會出現那種害怕失去的情愫。
畫面散落，殤溟已然不見，夜色正濃，銀色的餘暉成為黑暗裡最後的色彩。
眼淚婆娑流下，我依然睜大眼睛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心如刀割，「原來他想起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所以我只是一個簡單的過客嗎？」
雙腳一軟，我跪在了地上，曾經以為只會發生在別人身上，卻在初次嘗試的時候，心會那麼的痛。
痛徹心扉。
只因愛他。
「別哭了，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現在對你放手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你真的會死。」
後玦彎腰將我拉起，卻被我狠狠推開。
「都是因為你們，就算死，我也心甘情願，為什麼要阻攔我！我不怕死，我只想和他在一起，為什麼人和鬼就不能相愛？不是有那麼多的冥婚嗎？為什麼我不可以？只因為我不是他心裡的最愛嗎？殤溟，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
我不甘，我大吼，再次吐了一口血，跪倒在地。
後玦盯著我，眼底盈盈閃爍，唇齒輕動，似有話對我說，但最後還是咬牙忍住了，只是走到我面前，蹲下，伸出食指點在了我的眉心上。
粉色的光輝自指腹間亮起，我頓時覺得一陣眩暈，人也變得很睏倦。
「睡吧！即便你不甘心失去他，但也請你想想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那些愛你疼你的人。你死不是什麼大事，但你要他們怎麼去接受？米卿，你是個好孩子，不應該這麼任性。人之一生，真愛不是只有一段，你會遇見真正屬於你的愛情。」
我異常疲乏的靠在了後玦的懷中，睏倦逐漸來襲，腦子也轉不動，只想這般一睡不起。
朦朧中，我聽到一個空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聲音模糊，聽不出是誰，只道那人說，「嘖嘖，他竟然動了真心，這下可有意思了呢！」
……
渾渾噩噩的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大亮，我不想起床，下意識的望著手腕上的印記，卻發現印記的顏色反而更深了。
「怎麼會這樣？」
我眨眨眼，又揉揉眼睛，發現那本該是淡色的印記，陡然間顏色全部加深，如同一串好看的手鍊垂掛在手腕。
「難道是殤溟？」
我欣喜，往外跑，一出去，就看到餐桌上放著簡單的早餐，更覺得是他回來了。
「殤溟，是你嗎？」
我聽到廚房裡有響動，慢慢靠近，卻在門口徘徊躊躇，「萬一不是他該怎麼辦？可萬一是的話呢！」
兩相矛盾之際，廚房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像被釘在門口，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一顆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
殤溟手裡端著一個碗，從廚房間拐了出來，我直愣愣的盯著他，不敢眨眼，不敢呼吸，不敢說話，就怕這只是一場幻覺，一動就散了。
可不動，夢也依舊會散開。
因為只是夢而已。
後玦單手捏住我的鼻子，微微用力一拽，「我知道自己很帥，所以不要用這麼欣喜的目光迎接我。乖，過來吃早餐。」
失落感瀰漫心間，鼻子微酸，眼前一片霧靄。我覺得眼淚會就此掉下來，可是沒有，和昨晚離開殤溟一樣，我想哭，卻始終哭不出來，似乎離開了他，連淚也忘記該怎麼流。
明明才分別十二小時都不到，卻仿若十二載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