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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路燈下,她背對著他,看不到表情,卻能看到王驍歧筆直站立,正一動不動耷眼注視著她。
上頭後的許意濃腦子裡如同漿糊般粘稠,卻在看到前方的一道身影后回到了某個記憶點。
那是大學裡幫輔導員慶生,那天大家情緒高漲都喝了酒,許意濃看在老師的面子上,男同學慫恿她喝酒的時候就沒拒絕,誰知一喝便喝光了一瓶啤酒。
那啤酒度數不低,最後散場的時候她走路開始發飄,劉爽她們要扶她,她卻逞強說,「不用不用,我好著呢。」
正走著,齊歡突然來了一嗓,「哎喲濃哥,你家老王來了。」
許意濃還以為她在騙她,嘴上嚷著,「哪兒呢?哪兒呢?你們別騙我啊!」
劉爽把看反方向的她調正,她再往前一看,王驍歧真的活生生站在那裡。
瞬間她傻不拉幾笑得無比開心,因為那段時間他在忙什麼比賽,已經很久沒見面了,現在看到他來了她更加不要劉爽她們扶了,只想快點到他身邊去。
她雙手往外一揚,讓她們散開,「你們都給我讓開,我,我可以自己走過去!」
劉爽笑她,「那你走,走個直線到你老公那兒去,別走歪啊!」
她一隻手往腰上一撐,「走就走,誰怕誰啊。」另一隻手指著腳下的路,「我現在就走直線啊,你們可瞧好了,我肯定……」打了嗝再繼續,「肯定走直線到我老公那兒!看好了都!不要眨眼睛!」
齊歡催促,「屁話那麼多,你倒是走啊你。」
她就真的走了,可只有她自己覺得是直線,在其他人眼裡簡直是歪七扭八,晃晃悠悠,樂得劉爽齊歡那叫個前俯後仰,拍手稱絕。
中途王驍歧要過來,還被她喝住制止,「老公你別動,我能過來的!我馬上就過來了!你等等我!」
王驍歧就不動了,站在原地等著她。
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昏黃的光拉得老長,安靜地等待著前方那個一定會到的傻瓜。
……
此刻,許意濃仰著頭王驍歧卻沒低頭,燈光就閃耀在兩人頭頂,他個高,即使暖色調也照得她一點兒看不清他的臉,只剩個輪廓。
她就仰頭望著,突然咧嘴一笑,眼底倒映著路燈的微光,她說,「我走過來了。」
他不說話,她一點一點地挪著小碎步靠過去,倏地,雙手往他西服口袋裡一放再一收。
那些動作、話語與多年前重合。
她一頭扎進他懷裡,圈抱著他悶聲,「你看,我走過來了。」又打了個嗝,卻是心滿意足的低喃,「你多遠我都能走過來的,笨笨王……」
長街流光,汽車飛馳,行人們步履匆匆,畫面猶如定格,直到一陣涼風襲來吹亂了他們的衣角與髮絲,王驍歧終於動了,他脫下西服披擋在她腦袋上,而後長手一伸將她打橫抱起,攔下一輛計程車帶她消失了。
一切快得仿佛就發生在一瞬間,還站在原地聽電話的於崢仿佛徹頭徹尾成了一個看客。
第22章
感覺自己的頭髮在被輕撫,臉也在跟著什麼震動,許意濃就這麼被吵醒了,意識還混沌著,她又在一陣左顛右晃中開始肚子翻江倒海,突然她整個人掙脫著彈坐了起來,她低著頭,雙手扶著前面的座位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司機從後視鏡里看到了忙喊,「哎哎哎!姑娘,麻煩你忍忍啊,可千萬別吐我車上,我一會兒還要接單的!你吐了我今晚生意還怎麼做啊!這段修路所以路上坑坑窪窪,開過了就好了啊,再忍忍啊!」
她聽到後強忍著難受狂捂著嘴。
驀地,左側的車窗被滑下了,風縷縷吹進狹小的車身中,吹亂了她的長髮,她側首,一個身影映入眼帘。
夜色隨著車的行駛在飛掠後退,車身屏蔽掉了這個城市的喧鬧與嘈雜,他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曲縮著,靜靜地坐在那裡,與外面張牙舞爪的世界顯得格格不入,只有那間隔不斷的路燈,在他臉上明一陣再暗一陣地交錯。
她凝了會兒,迷夢的雙眼閉上再睜開,反覆兩次後她嘟噥出聲,「是你啊……」
他好像是嗯了一聲,又好像沒有只是她的幻聽而已,車身又猝不及防顛了一下,反胃的感覺再次從身體裡的某個角落一涌而上,她趕緊雙手扒拉著窗沿,把頭伸了出去。
冷風從頭灌進脖子,滲透到她衣下的皮膚,那透心的涼爽之感感像是在剎那間打開了毛孔,也舒展了四肢百骸,讓她如獲新生般地將那吐意再次壓制了下去,她不由貪戀這種感覺,於是繼續趴在車窗上,把下巴往手背上一撐,盡情享受著車外的清風拂面。
司機急死,「哎喲姑娘,頭別往外伸啊,不安全的!」
她懶洋洋地一動不動,腦袋裡還是暈暈乎乎的,兩個眼皮又開始打架,倏地,耳朵里傳來他的聲音,「不會有事,我看著。」
接著司機機嘰里呱啦又說了什麼,他只說,「不好意思。」
莫名地心安了,她踏實地把眼睛重新閉上,只剩光感在前面晃。
直到車子駛入一個隧道,世界驟然陷入暗淡,光感微弱,它仿佛是個時空隧道,帶著她和記憶一道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一年紀昱恆參加全國高中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榮獲一等獎,優異的成績高二就被保送入A大,一夜之間轟動了全市,市一中特地把學校的名人堂空出一面櫥窗,貼上了他自入學以來取得的驕人成績和各大參賽獎項,又附上了他學生證上的清雋照片供學弟妹們膜拜,簡直橫掃千軍倍兒有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