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凶心魂靈
這次我是在醫院醒過來的。
從窗外的蒙蒙亮的天色和牆上的掛鍾判斷,這次我昏迷的時間不短。
腦袋還有些發暈,胸悶的感覺雖然緩解了很多卻依舊存在,最讓我難受的是發乾的喉嚨。
我很口渴。
轉頭看了一眼,床頭柜上放著進口礦泉水和水杯。
伸手想夠,感覺一陣刺痛。
這才發現手臂上扎著針頭,針頭連著輸液管和吊瓶。
捂著針頭又伸手,這回是夠著水杯了,手指卻綿軟的連抓握力都沒有,光滑的水杯從我之間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丫頭,你醒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轉眼去看,這才發現床尾的長沙發上靠著一個人。
「二叔?」會那麼稱呼我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沙發旁的落地燈被擰亮,二叔那張帶著疲憊之色的面孔在燈下清晰。
他走過來。「想要喝水?」
沒等我答覆,就擰開一個礦泉水瓶子遞給我,怕我沒有力氣,在喝水的過程中還一手替我托住瓶子。
喝了半瓶水,干嘎的喉嚨終於緩解過來,也終於有了說話的力氣。
「二叔,您怎麼在這裡?」他不會是陪了我一夜吧?
二叔見我搖頭表示不喝了,才擰上瓶蓋把瓶子重新放在床頭柜上。
「還問?你這丫頭把我半條老命都嚇沒了。」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你知道你這次昏迷了多久嗎?」
多久?我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小心翼翼地問。「一夜?」
二叔瞪眼睛。「什麼一夜?你昏迷了整整四天三夜。要是你今天還醒不過來,我就要把你送到國外去檢查了。」
「四天三夜?這麼久?」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心裡一陣發慌。「我……怎麼會昏迷那麼久的?」
工作室開業那天短時間的昏倒,還可以說是因為低血糖的緣故,可沒幾天又第二次昏迷,而且時間那麼長,就算我想自己騙自己說身體沒事,恐怕都說不過去。
「二叔,我不會是得了什麼絕症吧?」
白血病、淋巴癌、肝癌、腦癌……各種可怕的字眼在腦子裡飄過,我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
「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別自己嚇唬自己。」二叔嚴厲的打斷我的胡思亂想。「仔細檢查過了,你的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疲勞過度和有些貧血。」
「只是疲勞過度和貧血?」我半信半疑,這兩者會讓我昏迷那麼久?「二叔,你不是安慰我的吧?」
要是真的得了什麼絕症,我可希望自己被蒙在鼓裡。
「安慰你幹什麼?難道你巴不得自己得什麼絕症?」剛說完,二叔很快迷信地「呸」了一聲。「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看到他這個反應,我終於放下心來,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情。「二叔,病房裡就我和你兩個人,你覺得哪個是兒童啊?不管是誰,好像都超齡了吧?」
二叔冷哼。「前幾天死氣沉沉的,現在終於能開玩笑了?」
老頭子火氣挺大啊!一點也沒有因為我是個病號就給我好臉色看,好在我也習慣了。
「醫生真的說我只是疲勞過度和貧血?」看他又要發火,我趕緊把話說完。「那是不是我今天就能出院了?」
昏迷了那麼多,也不知道工作室的人是不是要發瘋了!我得過去看看才行,有一單業務還是我親自跟的,耽誤了那麼多天,眼看協議期限快到了,得趕緊加快步驟了,不然賠錢事小,對工作室的信譽影響事大。
「出院?你以為這是小事?」二叔中氣十足的打斷我的思緒。「不要忘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你肚子裡面還懷著我們歐陽家的骨肉。」
聽了這話,我心裡「咯噔」一下。差點把這事情給忘了。
這裡可是醫院,而且二叔剛才說過,在我昏迷期間醫生曾經給我做過詳細的檢查,那我的假懷孕的事情豈不是被揭穿了?
可看老頭子現在的反應又不像啊!
「我的寶寶,現在……怎麼樣?」我問得提心弔膽、如履薄冰。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二叔的表情,生怕他突然暴起掐住我的脖子罵我是個騙子。
二叔用眼角撇我。「這個時候才知道要擔心自己的寶寶嗎?有哪個孕婦想你這樣的?整天為了你那個破工作室東跑西顛,能掙幾個錢?我告訴你,你給我安安分分在醫院裡住著,直到醫生說你的各項指標合格為止。」
意思是說,醫院沒有檢查出我肚子裡面是空的?上回是寶寶和歐陽子辰做了手腳,這次又是什麼回事?
不管怎樣,我暗暗鬆了口氣,可一聽老頭要我一直在醫院裡住著,頓時又氣悶起來。當今社會,十個人裡面有九個半是亞健康,我要在醫院住多久才能各項指標都合格啊?
「我不住,我要出院,我今天就要出院!」雙腿站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走,我就不信他把我綁在病床上。
「你敢!」二叔吹鬍子瞪眼睛,伸手在病床上用力一拍。「你要敢跨出醫院一步,你那小破工作室就不必存在了。」
居然用工作室威脅我?我頓時火冒三丈,一把扯開手臂上的針頭,撲騰一下坐起來。「我之所以昏倒都是因為誰?為什麼我早不昏倒,晚不昏倒,偏偏是那天昏倒?是誰那天一定要我出席什麼開業典禮?還拉著我應酬那些人,又是吃飯又是打牌的,把我弄得體力和腦力枯竭?那個時候您老人家怎麼就沒想起我懷著你們歐陽家的骨肉?」
看著二叔別噎住後氣勢驟降的樣子,我乘勝追擊,也在病床上拍了一下,比他剛才那下還用力。「我沒怪你,你倒把責任都推到我和我的工作室身上了。我告訴你,工作室再小再破也是我的心血,你要敢動它一下,我跟你沒完!」想了想,覺得分量不夠,又補了一個籌碼。「我肚子裡的寶寶也和你沒完!」
聽了我的話,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二叔似乎也顯得有些心虛。「我不是想趁機讓你說認識些人嘛?對的事業也有幫助不是!哎,算了,那天的確是我考慮不周。」
說完大概覺得自己被我這個晚輩壓制住有些沒面子,又瞪起眼睛。「我說你這丫頭性子怎麼這麼烈,我不過就那麼一說,你就跟我瞪眼睛拍桌子的,有你這樣做晚輩的嗎?『尊長前,聲要低』沒聽說過嗎?」
我「嗤」了一聲。「沒聽說過。我只知道『親有過,諫使更』!」
二叔再次被噎住,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又微微露出笑意。「原來在丫頭的心目中,我也算得上『親』啊!」
弟子規這一段里的「親」指的是父母雙親,原來他就為這個高興啊?位於財富帝國頂端的一個老人,要什麼沒有?卻為了這一個字而露出欣喜的表情,讓我鼓在胸口的怒氣也怨氣立刻消散不少,心裡有些酸溜溜的。
我扭開頭不去看他。
「好了好了,我剛才也不過隨口說說,我不會動你的工作室的。」老頭開始哄我。
「還要我住院嗎?」
老頭糾結了一會兒,咬咬牙。「不用!」我還沒有來得及高興,他又繼續說:「但是你得答應我,定期回醫院檢查。這個沒有什麼條件好講的,你想想看,有哪個孕婦不用做產檢的?」
還是沒錯,可人家是真孕婦,我是假孕婦。檢查做多了,總有被揭穿的時候哎!
可老頭子對這個要求是要死了不鬆口。「要不住院,要不定期做產檢,你自己選!」
那還有是好選的,只能是後者咯!
談判結束,天也亮了。
老頭子守了我那麼多天,憔悴和疲憊從他臉上的每一縷皺紋冒出來。
我既感動又愧疚,再三保證自己一定在司機來辦好手續才走,並且出院後在家休息三天哪兒都不去,歡迎查崗,他才不太放心的回家休息。
等他走了以後,我才想起來,自己沒問他,到底是誰把我送醫院裡的。
歐陽子辰?還是易林夕?
想起這不是東西的一人一鬼,我就狠得牙痒痒。
出院以後,我真的老老實實在家休息了三天,除了是應付老頭子的查崗外,也是身體的確不適。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昏倒後,身體就好像虛弱了很多,動不動就頭暈腦脹、胸悶噁心,症狀和當初懷寶寶的時候何其相似,要不是知道絕對不可能,我真要懷疑自己懷孕了。
這三天裡,歐陽子辰一直沒有出現。
不出現才好!我恨恨的想。
每次想起在電梯裡,易林夕要侵犯我的時候,他那種袖手旁邊且幸災樂禍的做法,我實在是意難平!
口口聲聲說什麼我是他的女人,說什麼一輩子保護我!
虧我當初聽到他說那些話的時候還小小感動了一把。
事實證明,男人的話絕對不能信;男鬼的話就更不能信!
第三天下午,二叔又來看我。
我直截了當告訴他:「二叔,我已經履行承諾在家躺了三天了,明天就要回去上班!」
這可不是請求,而是告知!
「你真的沒問題了?」二叔仔細打量我的氣色。
這三天我過的就是豬一樣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在歐陽家送來的各式補品燉品的滋養下,我是氣色紅潤有光澤,一點都不怕他看。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就算我發對你也是要去的是吧?那就去吧,不過要注意勞逸結合,保證充足的休息時間,還有三餐一定要準時吃……」不拉不拉的。
我耐著性子一一答應,他才放下一大堆補品走了。
看著幾乎把客廳堆滿的補品,我覺得二叔一定是把我當豬來養了!
終於回到公司上班的我受到了全體員工的熱烈歡迎,然後一個個伸手問我要禮物。
因為我給自己找的「曠工」理由是回老家探親。
幸好前幾天網購了一些家鄉的特產,不然還真應付不了這群討起禮物來不分尊卑的傢伙。
看著經理辦公室外為了搶禮物而鬧哄哄的員工們,我搖頭一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境好像滄桑了很多。
收拾心情準備投入工作中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顯示的是易林夕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