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漆黑的房間內,安雅哪怕不需要休息,也安靜的躺在床上。白玉葫蘆發出淡淡的光暈,一縷白煙緩緩散開來,汶萊的魂體從白煙中走出,來到床邊伸手想幫安雅蓋蓋被子,卻被安雅抬手打斷。
「汶萊,莫要擔心我。」安雅雖然看不見,但仿佛周圍發生什麼事,她都一清二楚。
「大人,汶萊擔心大人。」
安雅淺淺一笑,溫言道:「怎麼好好的,也胡思亂想起來了?」
「若不是大人強制將我喚出冥界,也不會如此。」汶萊一臉愧疚,「桑大人的話汶萊都聽見了……」
「亂講。」安雅再次打斷了她,「沒有你,我這身體也會如此。」
「可是……桑大人說您的身體?」
「……怪只怪,有些事我算的到結局,卻算不出何時開始。」安雅抬起左手,在黑暗中舒展著手指,「而有些事,我卻算的到開始,卻算不到結局。」
「汶萊聽不懂。」
安雅感受著圍繞在指尖冰冷的空氣,睜開眼眸,目光悠悠,慢聲道:「遇見唐宋,我只算出她下一段感情會九死一生,卻算不出因何事,又何時。那人執著喚桑邪醒來,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只算出桑邪會因我之事涉險,要承受烈焰之苦,卻算不出結果。」
汶萊眉心斂起,眸中閃過一抹不安。
「汶萊,對於我而言,我要如何做,又如何去參透呢?」安雅失笑道:「算到身邊的人會出事,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躺在這裡。」
汶萊承認,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沒自信的安雅,細細打量著安雅沒有血色,白皙又精緻的臉頰,特別是那雙失去神韻的雙眸。
果然失去這雙看透人心的眼睛,比失去這條命更讓她痛苦。無奈她隱藏的太好了,讓身邊的人都看不出來。
汶萊皺眉安撫道:「大人,為何不順應天命呢?」
「天命?」安雅慢慢坐起來,找個舒適的位置倚在床頭,從袖口處摸出那半枚陰陽半,搓在手中,才笑著道:「我這麼多年,一直未參透一點,汶萊可知是什麼?」
汶萊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安雅素淡的容顏上,總感覺這一別兩千年,眼前之人,雖外貌還是昔日的雅大人,但心早已不似當年那般。
「汶萊願聞其詳。」
安雅向她微微點了點頭,手裡一直捏著那枚陰陽半,不疾不徐地道:「那便是,上天既已安排了所有事,又為何給我這般天賦呢?殭屍本不屬六道,又為何可以生存在這人世間?那麼多人追求長生,為何我得到了,卻感受不到一絲快樂,反而還要看著身邊的親友長大,變老最終離開,而我始終是我。」
汶萊越聽越隱隱不安,眸色幽深,竟一句話也說不來。
「佛說一切皆為因果,那又是何因讓我如此,而這果又要我等到何時才可了結……我不解為何安家桑家會將朽魂錄一分為二,而那十六字中,不能輪迴,便是長生之後的八個字,我雖未曾見過,卻也百思不得其解。」
聽到這裡,汶萊不禁悚然動容:「大人,你的意思……是這背後還有什麼陰謀?」
安雅頭微微搖動,示意汶萊不要擔心,繼續保持著原先的語速:「或許並不是什麼陰謀也不是人為,就像殭屍的存在,若沒有誰去創造它,又有誰可以規定,殭屍不屬六道?」說到這裡,她輕咳了兩聲,長出一口氣來平息。
汶萊邁前一步,卻被安雅擺手示意沒事。
「大人,您的意思是,殭屍曾經的存在也是合理的嗎?」汶萊覺得安雅分析的十分有理,卻又覺得哪裡不通,如果不是經歷冥界一遭,或許她也不相信這世間真的存在六道之說。
「誰說現在不合理了?」
「啊?」汶萊一愣,「那又是誰創造了殭屍呢?」
「你以為是李斯嗎?」安雅不屑一笑,又道:「那又是誰創造了朽魂錄呢?」
汶萊:「……」
「可能是我明白了那人的目的,知道了李斯的野心,也有可能是因為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反而我的心卻變的越來越沉靜。」安雅的拇指細細的摸著手中的陰陽半,「……才讓我想起一些好像是夢,又不太真實的事。」
汶萊自知論心思縝密,她不及安雅十分之一,就算桑邪善於謀劃,在汶萊眼中桑邪少了安雅的一份細膩。可每次聽見安雅自若的說起她的眼睛時,汶萊心中不免難過,不禁嘆了一口氣。
安雅聽見汶萊的嘆息聲,淡然一笑,慢慢地閉上了那雙失去神韻的眼眸,自言自語道:「陰玉天然而生,哪裡是人可以雕琢而成?朽魂錄之說,又是何人所撰,長生咒又是何人所下,殭屍不屬六道又是何人所定……」
她身在忘憂林之時,不僅看見了三生石上那名字的因與果。也看見了更多,更多她意想不到之事。
對於善與惡,黑與白之間,安雅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對是錯?
那時的崑崙山,到處鳥語花香,神獸仙子隨處可見。仙子種植的稻子,竟有四五丈粗,樹木更是千奇百怪,甚至有些安雅也是通過古籍來辨別,認得出的也只有幾種。
三珠樹,文玉樹、赤玉樹還有不死樹,樹上結下的果子,多半是神獸們的食材。而不死樹上結的果實,吸取了天地靈氣,仙子們食下只當果腹,凡人吃了便可長生。
仙子們種花草來建設人界的生態環境,想將這一片枯燥的大地,變成有生命的綠色,更想看到生命的活力。
卻因為一件事,天帝震怒,下令冰封崑崙山,將一切事物歸為零。這些仙樹後來都被遺留在了冰雪漫天的崑崙山中,唯有赤玉樹適應了那般天氣,進化成了血樹。還有那翱翔在藍天白雲下的鳳凰鸞鳥,英招等神獸,之後也逐漸失去了蹤跡。
而冰封崑崙山的神器上,脫落了一片白玉,便是那鎖魂的陰玉。
是何事?
安雅慢慢回想著,眸中卻早已一片蒼涼,她只知這開始,卻不知要到何時結束……
暗沉的天際勾出一條暖黃色,汶萊轉身眺望窗外的景色,在滿天白雲的映襯下,好像看見了一絲希望。
她知道安雅有些話不願多說,有些事汶萊也不會多問。汶萊轉過頭,目光柔柔地凝望著床上那單薄的身影,聲音平穩道:「大人,天亮了,汶萊要回去了。不過汶萊也自知能力有限,不能解大人的困惑。既然一切上天早有定奪,大人何不放寬心思等呢?」
安雅緩過神,淡淡應了一個字:「等?」
「雖然我未讀過很多書,但是萬物萬事皆因一個情字,就連對與錯也是。大人不是常說,一切皆是命,解鈴還須繫鈴人嗎?」
這句話汶萊說的無意,但聽在安雅耳中,卻令她全身一僵,眼睫劇烈顫動了一下。
「解鈴還須繫鈴人?」
汶萊微笑道:「大人告誡我們的話,自己又為何強求呢?」
……
朝陽升起,天色萬物都有新氣象,而汶萊又回到了白玉葫蘆之中。安雅靜坐在床沿上,突然莞爾一笑。
汶萊說的沒錯,只因她是局中人,看問題才會變窄。
安雅伸手將終日不離身的白玉葫蘆握在手中,眸中掠過一抹光暈。
「謝謝你,汶萊。」
……
s市郭家的別墅內,蘇銘淵站在窗台前,看著外面淡藍色的天空,飄著幾多白雲,唇角微微勾起。再回頭看見一臉愁苦的郭凡,手指撫過身邊的古董擺件,冷聲道:「吳家公子和樂文瑤同時消失在s市,這個年都沒在家裡過。而那些文書文件簽署都已經交給律師處理,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除非你現在知道他們倆身在何處,你可知道?」
郭凡緊鎖著眉頭,「我要是知道,也就不傻等著了。」
「既然這樣,我也沒的幫你了。」
郭凡聽見這話,怔怔地看向蘇銘淵,道:「您要過河拆橋?從您組建三大家族開始,郭家一直低調輔佐沈家和吳家,如今沈家的事已經完成,吳家已經敗落,您就打算拋棄郭家了是嗎?」
蘇銘淵眼珠輕轉了轉,撫摸古董擺件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聽了聽響聲,確認了是好東西,才道:「三大家族的目的,就是為了幫我收集孩子,在這之前,在a市,f市,我也建設過類似的家族,目的就是為了孩子。你既然這麼說……我也不否認有這個意思。」
「你……」
蘇銘淵抬手打斷了郭凡的話,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眸微眯,從外表看怎麼都不會相信這樣孩子,會有一顆殘忍的心。
「當初用吳文浩喚醒桑邪成功的話,會免去很多麻煩,他身上的狼血會迫使桑邪找到樂文瑤,我便可以直接拿到那八個字,桑邪和樂家也會隨之消失。哪裡還會跑到樂尚凱那老東西那裡搗亂?」蘇銘淵雙手插在口袋裡,端了下肩膀,「你做錯在先,又何須怪我呢?」
郭凡皺眉,沉悶不語。
「何況,目前而言,你失去的不過是沈家和吳家70%的財產,你們郭家本身並沒有太多損失,不是嗎?」蘇銘淵微微一笑,「退一步而言,只要還活著,就夠了。」
「可是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蘇銘淵雙眼微眯,一副毫不擔心的樣子,「樂家和吳家之所以一步登天,是因為幕後有桑邪那個軍師在,但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她已經死了……你堂堂郭家大少爺,會沒辦法嗎?」
郭凡看著他俊秀單純的臉,目光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