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次日一早,唐宋緩緩的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卻發現身邊的安雅不見了。
她洗漱完換好衣服,站在窗邊,才發現外面下了一夜的雪,整個雅苑被白雪籠罩,白茫茫一片,很美。
套上外衣的唐宋先看了一眼張寧,發現她依舊睡的很沉。
安雅說,張寧至少要昏迷一整天,而且不能進食。所以唐宋幫她打電話給診所,請了一天假,便轉身離開。
因為下雪的緣故,客廳里光線極好。早上的太陽最溫暖,陽光照在木質地板上,帶著一種和煦的味道,而照在靠著木椅看書的女人身上,則帶有一種悠閒愜意的氣息。
聞聲的桑邪合上書,扭頭看著唐宋,「早。」
「……早。」唐宋應道,目光卻落在桑邪的書上,竟是古籍版的三十六計!
「你起來了?」門口出現一個聲音,安雅端著一碗熱面,逆光而來,「本想上樓叫你,既然醒了,趁熱先吃了吧。」
桑邪直起身,挪了三個椅子,坐下「嘖嘖」了兩聲:「同在一個屋檐下,卻不同命,我一早看書到現在,都沒有人給我做上一碗麵吃。」
「你要真的想吃,會直接與我說,又怎會傻坐這裡等著?」安雅瞥了桑邪一眼,掃過那本書,她知道這個女人每次決定做一些事情時,都會看這本書,「是誰說今日很多事要忙,現下可不早了……」
桑邪把手裡的書放在一旁,拍拍手轉身離開:「行,我去上班了。我可不想當這三千隻的蠟燭,這下雪天就夠刺眼的了。」
唐宋見這兩人的一言一行,無奈的搖搖頭,抬眉看向安雅:「你不陪我吃嗎?」
安雅搖頭:「我不餓,吃完之後我要王伯送我們去醫院。」
唐宋點頭,又想起了什麼,問:「阿清給你的那把鑰匙呢?」
安雅不解的從口袋裡拿出來,回應:「在這裡。」
唐宋看著這把鑰匙,道:「一會兒記得帶著。」
安雅定定地望著唐宋,半晌也沒說話。
早上九點半,天空又飄起了小雪,北風呼呼作響,讓雪花卷在臉上,有如刀割一般。
王伯的車停在醫院門口,安雅撐著傘,將唐宋攬在懷裡,卻也無法抵擋這刺骨的寒冷,唐宋整個身體縮著安雅的懷裡,邁著步子快速走進醫院。
二人順著電梯來到五層,走到第三間病房門口。
在進門前,唐宋看向安雅,將手抬起來:「把鑰匙給我。」
安雅並不知道唐宋要做什麼,將鑰匙拿出來放在唐宋手裡,在鑰匙脫離的那一瞬,安雅的心有些落寞。
她是因為昨天的話生氣了,還是因為張寧和身邊人的事,害怕了?
因為害怕,所以想脫離這一切嗎?
面對一個自己看不透的女人,安雅的心裡有些沒自信的打鼓,這種失落與空虛感,讓她的心緊緊揪在一起。
她有的時候很想唐宋不是宿主,讓自己可以看得透她。
可是想著她如果不是宿主,又怎麼如此?
這種莫名的糾結,讓安雅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唐朝,想來這個世間唯有這個女人可以讓她如此不安。
唐宋靜靜地望著安雅,好似將她的心思盡收眼底,眼底斂著淺淺的笑意,將門推開。
病房裡很大又很溫暖,幾乎是應有盡有,吳文浩剛吃過早餐,正坐在沙發看著報紙,聽見開門聲看去,沒想到唐宋會來,笑容還沒展開因為看見安雅,而凝固。
「今天身體怎麼樣?」唐宋說著,脫下外衣掛在衣架上,道。
文浩目光尷尬的從安雅那,偏移到唐宋身上,隨後把報紙放在一旁,一臉認命的樣子,道:「再壞也就這樣了……身體已經沒多大問題,皮膚表皮的凍傷,還需要時間慢慢養。」
「我昨天,去看了伯母。她的狀況不太好,你有想過以後嗎?」唐宋問。
「以後……」吳文浩沉了沉眉,這些天他確實有考慮過,不過東山再起有多難?無奈的嘆了一聲:「我爸因為受不了身敗名裂,將唯一的固定資產變賣後就走了,吳家其他親戚恨不得馬上與我們斷了聯繫,我真的不知道,我還會不會有以後。」
「那就重新開始,你是個男人,伯母需要你,不管有多難你都要去撐起這個家。」唐宋說著,拿出兩把鑰匙放在吳文浩面前:「這是我家的鑰匙,你不能總住在這裡。」
安雅目光落在那兩把鑰匙上,掃了一眼唐宋,沉眉含笑。
——這件事,我們可以明天再說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
吳文浩驚訝的看向唐宋,他真的沒想到唐宋會這麼幫他,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唐宋所做的一切在吳文浩看來,何止是雪中送炭?
「那你……」
「我這周會搬走,不過這個房子還有十幾年的貸款,我會再付半年。半年之後,貸款就由你來付,就當做是房租了。」唐宋交代完,直起身準備離開。
「唐宋……」吳文浩見唐宋起身,也跟著站起來,喚住她,雙眸對視道:「我以為你會恨我,為什麼你要幫我?」
「我沒有恨你的理由,當年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何況在那墓里,你冒死救我,我回幫你也是應該的。就算有心幫你,我也能力有限,以後的生活還要靠你自己。」唐宋說著已經將外套拿在手裡,掃了一眼身旁的安雅,雖然她隱藏的很好,但唐宋還是看出了她眼底的開心,隨後唇角微勾。
「謝謝。」吳文浩一字一句,鄭重道。
唐宋搖頭轉身離開,卻又被吳文浩叫住:「唐宋,你父母的死,不是意外。」
這件事,吳文浩本想在墓里就告訴唐宋,沒想到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身體又一直不好,就算唐宋偶爾來看一眼,身邊也都是護士和醫生,唐宋沒問,他也就沒有說。
而現在,這個女人不計前嫌這麼幫他,就算面對那些可怕的人,吳文浩也要將自己知道的告訴唐宋。
唐宋轉身看向吳文浩,「……這件事,如果說了會對你產生危險,就不要說了。」
「不……我要說。」吳文浩來到唐宋和安雅跟前,壓低聲音:「如果放在當年,我也不清楚唐教授為什麼會死。但在我消失的這兩年,我知道我媽一直為難你,我有阻止過她,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後來我媽和我說,只有這樣我才會安全。」
唐宋:「……」
安雅:「……」
「我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後來我沒死的事被曝光,面對媒體的壓力,我不得不回來解釋清楚。而那個時候,吳家的經濟已經出現了斷層,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生氣的逼問我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沒辦法……才告訴我。她說所有的錯都是她的錯,她只是為了保護我。」吳文浩神色有些激動,頓了頓,稍稍平復後,繼續道:「……在我四歲那年,我媽每天都有晨練的習慣,在晨跑時,無意中聽見了一個嬰孩的哭聲,而三大家族裡,自打沈懿出生後,就沒有出現過,我媽以為是沈懿,她很好奇他的存在,就順著哭聲走過去,那是沈家的地下室,哭聲越來越重,她卻看見……」
吳文浩盯著唐宋,抿了抿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氣,道:「我媽她看見了一個兩歲左右的女嬰,躺在冰床上。」
唐宋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從吳文浩的神色中,得到了一個,她不敢深想的答案。
「你是說……那個女嬰……是我?」
吳文浩點頭。
「怎麼可能!我爸媽從來都沒和我說過,我……」唐宋突然頓住,她想起小時候自己經常生病,在中學發高燒時,隱約聽見爸媽之間說過的一句話。
——或許當年我們真的做錯了。
「唐宋,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就算是我也不會相信,同樣的話我問過我媽,她說,在那個環境裡她還聽見了別的聲音,還有名字……」吳文浩沉著眉,說出了唐宋父親的名字。
當唐宋聽見父親的名字的那一瞬,腦袋嗡嗡作響,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一步。
吳文浩本想上前去扶,卻發現安雅已經將她攬在懷裡。
安雅看向吳文浩,淡道:「除了唐宋父親的名字,可還說過其他人?」
吳文浩搖頭:「我媽沒說,因為這是沈家的私事,我媽自打嫁入三大家族就知道,這裡存在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沒有多逗留就離開了。後來因為我讀的學科是唐教授授課,我媽才記起這件事……」
「那這些和我父母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唐宋抬手捂著胸口,抬眉問。
安雅感覺到唐宋的身體在顫抖,畢竟這個答案,對於唐宋太過出乎意料。
「……因為前幾年,牽扯家族內鬥,我媽想起這件事,很想問問清楚,當年沈家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而藉此還擊。起初唐教授和唐伯母並沒有答應,我媽為了吳家打過好幾次電話,最終唐教授答應了與我媽見一面,就在去的路上,發生了意外……」吳文浩沉了沉眉:「發生意外的地方,離我媽所在的地方不遠……她擔心沈家的人發現了,才著手準備我假死的事……只是那個時候我不願意,也不同意……因為……」
吳文浩看著唐宋,對於喜歡唐宋那麼多年的他來說,這是他走近唐宋的唯一機會。
「我以為……我以為……父母是因為知道了那個墓的消息……」唐宋神色恍惚的說著,她整個身體都無力的倚著安雅。
「那個消息,是我媽給唐教授的,因為調查沈家的事,我媽投入了很多心血……只是沒想到……」吳文浩恨不得將頭低到塵埃里,「……沒想到沈家的目的或許根本就不在名利上……我們一開始就選錯了對手,不然也不至於讓郭家得到所有。」他越說越不甘心。
過了好一會兒,唐宋沉著表情,淡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這件事,以後不要和任何人說起。」
吳文浩一愣,他沒想到唐宋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是這樣的反應。
「唐宋……你怪我吧,是我們吳家……害了你和你們家。」
「已經發生的事,計較過失已經沒有意義了,何況……這不是你的錯。」換作以往,唐宋或許會有很多疑問和不解,但在認識安雅之後,不管多意外的事,她都能理解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唐宋套上外衣,看向吳文浩,「以後……好好生活,我搬走後會通知你。」說完,唐宋直接轉身離開。
吳文浩愣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他看不懂,也看不透。他覺得,認識這麼多年的女人,他從未真正了解過。
醫院外還飄著雪,不過此時的唐宋已經不覺得冷,她整顆心都麻木了。雖然可以理解一切,但對於父母的了解,她實在是想不通。
「安雅……」唐宋聲音很輕,輕到風一吹,就不見了。
安雅牽起唐宋的手,牢牢的握住:「我在。」
唐宋迎著風,頭髮有些凌亂的看向安雅:「本想給你個驚喜……希望這個驚喜還在……」
女子眼底泛著紅,不知是吹了風,還是那些事情的緣故。安雅看著她,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笑道:「何止驚喜?你不曉得,我現在有多開心。」
唐宋傾身依在安雅懷裡,呢喃道:「還好,有你。」
「……我一直都在。」
——「因為我,才讓你面對這些本不屬於你的波折。」安雅想著,抿緊了唇,緊緊的將唐宋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