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深夜裡,雅苑內,一片寂靜。
只有黑煞端坐在石墩上,悠然的曬著月光,時不時的舔舔爪子,吹著舒服的夜風。
忽然一道白色划過長空,輕巧的落在雅苑後院的木橋上,打破了安靜的夜晚。
黑煞嗚嗚嗚的叫聲,喚醒了房間裡的王伯,披著衣服匆忙的來到了後院,看著那身影道:「你是誰?」
桑邪原地轉身,打量著一貓一人,深吸了一口氣確認這裡的味道,淡道:「雅的家?」
王伯看著安雅狼狽的躺在她的懷裡,擔心道:「小姐,她?」
「她住何處?」桑邪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問。
王伯一聽,不敢怠慢,馬上帶領桑邪來到閣樓二層。不用看也知道這桑邪並非普通人,這裡外面有安雅布下的結界,不從正門直接這樣闖進雅苑,王伯長這麼大也是頭一次見到,推開安雅的房間裡,擔心的又問了一聲:「小姐她真的沒事嗎?」
「無礙,這裡沒你的事兒了,退下吧……」桑邪還未說完,安雅便強打著精神輕聲道:「王伯……等一下……」
王伯聽見安雅的聲音,趕忙應道:「小姐……我在。」
「我需要安眠一段時間,最多半年,在這期間幫我推掉任何人任何事,但千萬別忘了,幫我將藥送給唐宋。如果她問起,你便說我有事要做……這段時間,雅苑就有勞你照顧了。」安雅交代完,抬眉看了看向桑邪,又道:「這是桑邪,與我一樣,這段時間她會照顧我。」
王伯看了看桑邪,目光略帶訝異,難道說是和安雅一樣都是殭屍?怪不得是這打扮,還有那說話的語氣,哪裡像現代人?不過既然是安雅交代的,王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小姐。」
「那……去休息吧。」
王伯見狀後轉身離開,安雅朝著桑邪又道:「幫我拿套衣物,這樣我根本無法安心睡。」
「我看你不僅要換衣服,還要……飽食一頓。」說著將手腕遞在安雅唇前,淡道:「喝吧,這樣才能應對敵人,而且經我過濾的血,對於你只有營養沒有癮。」
安雅盯著桑邪的手腕,抿了抿唇,她真的餓了……以往還有桑邪度血給她,這些年……她完全是消耗自己來維持。桑邪的話沒有錯,有些事要從長計議,只是想著便將桑邪的手腕托住,含在了嘴裡。
只見桑邪眉心微蹙,哼道:「還說不餓……你給我留點……餵……」
……
安雅用衣物拭去嘴角的血漬,因為喝了血,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安雅看向桑邪道:「這幾個月,你要如何?」
桑邪不解的「嗯?」了一聲。
「等我醒來,再從長計議可好?」安雅道。
桑邪明白安雅意思,目光掃著四周陌生的裝飾,這個新世界她需要時間去了解,才道:「吃過一次教訓還不夠嗎?我不是急躁之人,放心,我會在你安眠期間,先去了解這個全新的世界。」
「這……我倒從未擔心過,但你要答應我,莫要殺生。」安雅交代道。
桑邪哼道:「剛剛那些人,你好像認識。他們要對阿瑤不利,我自然不會放過。至於現下,再我沒了解這個世界之前,我應你,不會亂殺生。」
安雅深知桑邪的性格,她若應你,就會做到。
「那我便安心安眠了。」
「在這裡?」
安雅搖頭:「待我換了衣服,帶我去地下室,這裡……暫時你來住。」
桑邪伸手撫了撫安雅的床,嘆道:「這榻也太軟了,你躺著……不覺難受?」
安雅笑笑:「習慣了就好。」
「如此,也沒辦法。」桑邪起身,從衣櫃裡拿出衣物遞給安雅,又好奇的推開浴室門,纖長的手指撫過那些洗漱用品,看著鏡中的自己,桑邪第一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樣,一時間還有些不太適應。垂下眉望著池中的水龍頭,輕輕一抬,那裡便出了水,立刻壓住,水又停了。
桑邪眨了眨眼睛,看著那水龍頭,將手伸過去,摸了摸出水口,然後再次輕輕抬起,水又聽話的流淌。
桑邪斂著眉,抿著唇……仔細觀察這東西,並不曉得這是什麼原理。
還有那些牆壁上的開關,剛剛見王伯按了一下房間便亮了,抬手輕觸……
咔嗒一聲。
浴室的燈並未關閉也沒亮起,而是……發出了嗡嗡嗡的聲音。
是排風扇。
轉身見安雅換好衣服,好奇道:「這裡為何會有風?」
安雅垂眉微笑道:「以你的能力,這些還需問我?」
桑邪搖頭:「我對那些男人的自負沒興趣,所以只當食物。」
「我的血呢?」安雅挑眉問。
「我只探你為何這般罷了。可都準備好了?」桑邪問。
安雅挑眉,她才不信這個女人會這麼好心,也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只是點頭回應。
桑邪走過去,俯身將安雅抱著,來到了雅苑的地下室,推開石門,那裡有一處水晶棺。
將安雅放進去,臨合蓋前,桑邪道:「可還有什麼交代?」
「玄洛,烏鴉都沒死,這件事多半和他們有關,所以……幫我看著他們。」安雅的聲音越來越輕。
「他們這般還不是因為你太弱了,若曉得我醒了,他們躲都來不及,又怎會來送死?」桑邪沒表情的臉上浮現淺笑,將水晶棺蓋合上,留著一條縫,道:「晚安,你睡前食了我的血,醒後我自然曉得,自會來接你。」
安雅已經雙眸緊閉,淡淡的應了一聲:「晚安。」
離開的桑邪,並沒直接回到房間,而是在隔壁發現另外一道門,這道門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學著王伯的動作,按下牆壁上的開關,黑暗的環境便亮了起來,環境比想像的要大很多。
看著四周,桑邪先是驚訝,隨後沒表情的臉上浮現一絲淺笑。
這裡竟是一間巨大的圖書館,牆壁上都是用上等沉香木打造的書架,為的就是保護這些古物不被腐蝕。一排排搭建在房間內,以螺旋形式排列。書架上擺放著堆積如山的書籍,有竹簡有古籍,有現代讀物。房間內充實著書的味道,在桑邪看來,這裡存放的,幾乎是橫跨上千年的書籍。
順著年號一路看去,桑邪竟找到了韓非子真跡「說難」,從書架上拿下來竹簡,將其一點點展開,看到自己熟悉又喜歡的篆體內容,從上至下,一手握著竹簡,一手背在身後,下巴微微揚起,有模有樣的念道:「……夫事以密成,語以泄敗。未必棄身泄之也,而語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彼顯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說者不徒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為,如此者身危。規異事而當知者揣之外而得之,事泄於外,必以為己也,如此者身危……」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桑邪完全忽略了在這裡的時間,順著年代排序,將這裡的書籍熟讀大半,只是對於她熟悉的朝代並沒看的仔細,不知不覺已經看到了清朝……
字體的改變,讓桑邪花費了好多的功夫。
桑邪握著手中書卷,忽然被外面突如其來的動靜打斷,閉上雙眸,仔細去聽,是昨日的王伯,還有一女子的聲音。
這聲音在安雅的記憶中存在過,很熟悉。
是誰?
桑邪將書卷放回書架中,轉身離開,想去瞧瞧,剛走到外面低頭看著自己此時的裝扮,便又轉身回到安雅的房間。
在安雅眾多衣服中找了適合的一套,桑邪素來喜歡白色,覺得乾淨,若髒了也能馬上發現並且換洗。
站在鏡前,解開束帶,將身上白色外衫脫去,露出裡面褻衣,皺了皺眉之後又閉上眼眸,從安雅血液的記憶中尋找答案。隨即從拿過來的幾件衣服中,尋到了內衣。桑邪先將衣衫褪至腰間,取下褻衣,纖細精緻的蝴蝶谷展現在鏡中,想將白色內衣套上,看著鏡中的帶扣,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關係,只是一件內衣,就讓桑邪差點沒了耐心。
不過最終還是扣好了,不過卻又覺得有些緊,垂眼看著胸口,嘆了一聲:「尺寸不對。」
失去耐性的桑邪,脫掉內衣又將褻衣穿好,套上了一件寬鬆的衛衣,還有一條寬鬆的外褲,將長發隨意披散下來,站在鏡子前看著這般奇怪的自己,有點不滿當下服裝的品味。
不過沒辦法,自古講究入鄉隨俗,桑邪只能如此離開了。
「謝謝唐小姐,特地將小姐的東西送來。」王伯接過安雅的背包,想讓唐宋到裡面歇息。
唐宋卻稱還有事,要儘快回去。
王伯想著安雅的交代,先讓她稍等一下,便轉身去取藥罐。
桑邪走過木橋,映在眼前的是一個身材高挑,氣質優雅的女子,直立在樹蔭下。
唐宋感覺到有目光在看著她,轉過身看向逆光處的木橋上,站著一個人。午後的光線太強,唐宋只能雙眼微眯,望著那個身影,有些小小的意外,她還是第一次在這裡看見安雅與王伯之外的人。
想著可能是安雅的親戚或者朋友,朝著那個身影,頭微點,說道:「你好。」
桑邪也跟著點頭,道了句:「你好。」
唐宋見眼前的女人從逆光中走來,也讓唐宋看清了她的模樣。
什麼是風華絕代,什麼是奪人眼眸,原來一切形容美好的詞語都是多餘的。
看似雪山冰雕的面容,眼底的無淚痣卻又襯托著妖異,就好像兩個極端,毫無違和的融在了一起。
但感覺上,眼前的女人和安雅有倒是幾分相似的氣質,特別是看人的目光,總感覺是熟悉又陌生。
「你來找雅?」桑邪問。
雅?
聽見這個字,唐宋抬眉看向桑邪,好像記憶里少了些什麼,為什麼聽見這個字,心裡會抽痛一下。
「她不是有事在忙嗎?」唐宋反問道。
桑邪沒有否認:「嗯,至少要忙很長一段時間。」
「很長?」唐宋斂眉。
「對,很長。」桑邪說著,又道:「桑邪。」
唐宋「嗯」了一聲?
桑邪:「我的名字,桑邪。」
唐宋緩過神,應道:「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