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有呀,我當時有和你說過。」不過在樂文瑤心裡有一個更大的疑問,道:「神婆,你不是擅長驅邪殺鬼嗎?我們為什麼還要躲著這個山鬼?」
這話不僅身邊的人有疑問,特別是對於王荼,他怎麼都沒想到老祖宗竟然讓他們躲起來!
只見安雅自若的表情有些沉,握著手裡的葫蘆,嘆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陰松柏。」
唐宋一聽便知這是楚辭,九歌里的第九首,山鬼。
難道真像這裡所說嗎?
可是又覺得不對。
「說是山鬼,不過是一心皈依的杜衡花精。只因外表酷似杜若,修煉時遇見一少年上山採藥,本可以輕輕一摘,便破她百年修行。沒想到少年錯把杜衡當杜若,不僅沒摘,然後微微一笑,輕拂過那花瓣,轉身離開。杜衡就因少年一笑動了凡心,就此與正神之位擦肩而過。在我看來,山鬼不過是一名痴情的女子,痴心地等待著那少年,可是待它修煉成人,已是百年之後,那少年早已化作白骨,如何再見?最後杜衡將真身化作谷種,散落世間,為的不過是再遇那少年。所以山鬼出沒,天色總是陰雨綿綿。」
故事雖然感人,但樂文瑤還是不解道:「既是修仙,那為什麼會吸人魂魄?」
安雅將玉葫蘆放在口袋裡,淡道:「等待總是一種折磨,久而久之心存怨念罷了。不過,山鬼曾有心皈依,若真吸了人魂,也活不過七日,脫去妖骨,重新開始。如此……還是罷了。」
這故事換做以往,都以為是神話。
但在此時,卻沒有一人否定它的存在。
「曇花一現,只為韋陀。杜衡成山鬼,又是為了誰?」唐宋腦海里卻浮現崖壁上的那白色的花。
是杜若,還是杜衡?
想著杜若的模樣,又覺得不太對,這可比看到的杜若大多了。
只是……一想起那張臉,幾乎讓唐宋心裡一顫。
安雅見唐宋如此感慨,所有人也沉默了,提示道:「好了,故事聽完了,我們還是快點出發吧。」
繼續朝著瀑布的方向前行,見瀑布垂直砸下的水花,好似大雨一般,散落四周。一條應瀑布形成的水渠,彎曲直流。
方雲和方野站在瀑布旁邊不遠處,拿出裝備檢查土質是否有斷層,結果卻不理想。
王荼打開羅盤,看著箭頭所指方向,示意這還不是他們要找的位置。
八個人排成一字,方雲打頭方野走在最後,隨著水流下遊走去。
只是眼前腳下的路可比山林里的路要難走的多,都是長滿青苔的石子路。
安雅舉起手電筒,掃過四周,淡道:「陽宅照鞍重水,陰穴照尖重山。若看風水,觀雲氣,這裡果然是一處好地方。想來曾經應該是有幾條瀑布匯聚這裡。後不知因為什麼,龍氣消散,瀑布如今只剩下這一條了。不是下雨,這瀑布也不會這麼大。」
「這麼黑你也看得到風水,雲氣?」樂文瑤笑了笑,又說:「總感覺,神婆你和王荼也挺專業的,說吧,你是不是也有第二職業?」
不然爺爺怎麼會對一個神婆這麼重視?都說人與人氣場是契合的,想來多半沒錯了。
「非也非也,萬物都有關聯。在古代,若要找一處風水寶地,首先要找一個懂得風水的人,我不懂盜墓,但懂風水。而盜墓行業的起源,也是因為中國人自古人死乃大,入土為安。眾多生前喜愛的寶物自然隨著逝者陪葬,也是對逝者的尊重與滿足,所以官越大,權利越大,寶物就越多。」安雅邊說邊將目光落在顏色各異長滿青苔的石子路上,就算穿了防滑的戶外鞋,如果不小心也會滑倒,邁過一個石階繼續,「不過從書中看到一般盜墓分兩種,一種是官盜,一種是民盜。你們樂家,屬於自成一派的民盜,還做的有聲有色確實不易。」
「官盜我知道。在古代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官,一個部隊去挖人墓。現在的變的文雅一些,就是考古專家嘛!」樂文瑤說著緩了口氣,繞過一處較大又濕滑的石頭。
聽到這句話,唐宋忍不住插了一句:「聽說曹操也是盜墓高手,是這樣嗎?」雖然歷史也有記載,但唐宋知道,身邊這二人,一個懂風水,一個懂盜墓,想來從這裡可以聽到真正的歷史也說不定。
濕滑的路本就難走,如果換成以往,肯定會沒什麼心思聊天。只是這次出行對於那方家四兄弟而言,可以說添了不少樂趣。
在現實生活中有幾個女人會出現在這裡,又有幾個女人可以在這裡討論這些?
還說的津津有味。
這種感覺,好像不是在走穴,反而更像夜遊,踏青。
打頭的方雲接話道:「唐小姐說的沒錯,就是因為如此,曹操的墓才很難被人找到。因為他了解盜墓人的心思,所以設了好幾塊兒假墓,為的就是掩人耳目。」
「曹操盜墓的目的很現實,招兵買馬。但論技術也是一等一的專業,不然也不會有摸金校尉一職了。」安雅笑說。
「摸金校尉?」對於這個支撐唐宋並不陌生,畢竟爸爸喜歡三國,特別是曹操。
「曹操所養之人必然不會是泛泛之輩,那些摸金校尉們,他們每個人都佩戴著用穿山甲的爪子做成的摸金符,不僅辟邪,也是身份的象徵。」安雅一邊說一邊照著四周,卻在石子路掩埋的縫隙里,發現了一個東西,停下腳步將手電筒照去。
閒聊的話題也就此打斷。
唐宋就走在她前面,一直感覺安雅的手電筒在四周掃動,自然也順著那個光點,看見了——好似人的手骨。
「等一下。」安雅喚了一聲,叫住大家。
唐宋朝著那個光點,邁開步子走了過去,與隊伍拉開了些距離。手電筒掃過那個光點以外的地方,僵在原地。
「怎麼了?」跟在後面的安雅,抬眼一瞧,對著身後喚道:「文瑤,拿礦燈出來。」
方雲一聽,拿著礦燈走過去一照。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那一片白色,不是石子,都是人的白骨碎片。
「我的天,這要死多少人?」相比在那邊看見被截肢又面目猙獰的屍體,樂文瑤還是可以承受白骨的存在。可是左瞧右瞧又不覺得哪裡不對,自言自語道:「古代的有錢人已經變態到用人骨鋪路嚇人嗎?」
「你們先別過來,我去看看。」唐宋從包里拿出一副膠皮手套,拾起一塊兒白骨,長度好似腿骨,發現白骨下方已成為化石,「死的有些年代了。不過……從斷口的形狀看,應該是被什麼直接折斷的。」
解釋完的唐宋又小心翼翼邁著步子,朝著有更多的白骨處走去,想看看有沒有較為完整的屍骨。
這樣的唐宋顛覆了所以男人對她的第一印象,以為只是一個溫婉的法醫,沒想到在面對這些,竟沒有一絲驚恐。
安雅握著手電筒,一直跟在她身後,提示道:「小心一點,這裡也很濕滑。」
唐宋點頭回應的同時,又輕嘆了一聲:「這麼多白骨,竟找不到一處完好的,不過從白骨的斷口上看,他們確實是被折斷,想必這人的力氣很大。但是我不理解為什麼會這麼散亂?如果是只是被水流衝擊,也不至於會如此。」
難道真如樂文瑤的猜測,有誰故意用人骨鋪路?
安雅抬眉看著遠處的瀑布,又看著那片山林外隱隱的光線:「我記得在漢朝時,有一大官,因妻兒先一步離開,整日鬱鬱寡歡。沒幾年也得了頑疾,無法醫治。他不忍將他辛苦得到的財務就此便宜外人,甚至懷疑妻兒的死就是和親戚有關,所以在他最後的壽宴,以分家產當做誘餌,引他們來到一處秘密殺害,最後怕事情敗露便將親戚的近百具屍骨沉在湖底,聽聞那湖底因為含了太多怨氣,湖水的顏色都變了。」
唐宋直起身道:「又是野史?」
「這只是聽來的故事,算不得歷史。」安雅目光掃過眼前那片白骨,又道:「不過任何謎底都有被揭開的一天,哪怕是相隔千年。既然有這樣的故事存在,我相信就有這樣事實。」
唐宋轉身,看向安雅挑眉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裡可能存在這些?」
安雅不解的「嗯?」了一聲。
「我看你手電筒一直掃著四周,好像就是在找這些。」見安雅沒有回應,唐宋又繼續:「那個呼吸罩,你真的忘了?」
安雅神色木然的應了一個字:「……嗯?」
「裝傻!既然有這樣的故事,想必要有個湖才對。至於那些回頭再找你算帳。」唐宋瞥了她一眼,拎著礦燈朝著樂文瑤那邊走去。
安雅:「……」
唐宋描述屍骨可能發生的情況,也說了安雅的提議,樂文瑤聽到這些不僅沒怕,反而好看的臉上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這倒讓唐宋有些不解了。
「姑奶奶我最不喜歡那些裝神弄鬼的古代人了。既然如此……我偏要把這場遊戲打通關,看看清楚到底藏著什麼好東西!」樂文瑤的話也說到方家四兄弟的心裡了。
越存在危險,就必有重寶。
安雅站在身後,嘴角含笑,心道:這丫頭完全把這一趟旅程動作一場三次元的遊戲對待了。
所有人並沒有多待,繞過白骨繼續行走在濕滑的石子路上,穿越一排排樹林,映在眼前的竟是一片幽靜的湖面。
看著這湖面,唐宋的臉色不大好。
難道真的存在這個故事?
湖面十分平靜,好像與世隔絕。天空淡淡的銀月映在湖底好似變了個顏色。看著這深潭,方雲拿出衛星拍的地圖,順著瀑布下游一直看下去,淡道:「原來這是個湖,從衛星上看表面顏色是墨綠色,深淺不一,周圍又都是山林,我就把這裡當做草坪了。」
「剛過來看那瀑布也不像是入口,難道會這下面?」樂文瑤望著湖面琢磨問題,又道:「不過如果從衛星上看是綠色,想必這裡會有很多水草,潛水的設備恐怕不能用。」
這話說的沒錯,潛水設備過於繁瑣,如果不小心遇見水草,必死無疑。
可如果不帶設備下去,怎麼可能會堅持那麼久?
就在大家陷入沉默時,安雅衝鋒裝摩擦的聲音,喚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女子只穿了一件短袖的白色襯衫,從背包里拿出一條七分的短褲。唐宋看著她,不知怎麼,自然的走過去的同時也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幫她擋住。
除了樂文瑤之外,都意會的轉過視線。
安雅幽邃的眸子望了望唐宋,微微一笑。脫掉衝鋒褲,纖細筆直的長腿就映在月光下。
唐宋知道她要做什麼,可要叮囑的話就堵在胸口,看著她一臉淡然的模樣,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哪怕是注意安全,這麼簡單的四個字。
手裡只能緊握著自己的衝鋒衣,定定地望著她。
安雅將一切看在眼裡,又將衝鋒衣里的白玉葫蘆遞交在唐宋手裡,輕聲道:「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唐宋握著白玉葫蘆的瞬間,僵住。
換好輕便的衣服,安雅看著一臉擔憂的樂文瑤,也笑道:「我去看看情況就回來。」
「神婆,你有把握?」樂文瑤一臉嚴肅的問道。
只見安雅笑著點點頭「嗯」了一聲,就紮下水去,白影倏然沒入了水面,四周的漣漪漫散開來,接著就恢復了平靜。
唐宋看著那恢復平靜的水面,哪怕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厲害。心也被懸得高高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水裡。
她希望可以第一時間捕捉到安雅的身影。
仿佛這種擔心,是一種習慣。
習慣?
湖面上的逐漸泛起霧氣,朝著岸邊飄了過來,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朦朧,只能看見湖中月牙的光點。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那平靜的湖面中間,一個碩大的身影浮出水面,又快速的沉了下去,然後又慢慢的浮出水面。
這一幕,讓岸上所有人都驚住了。
而那片巨大詭異的身影,還在湖面上安靜地蟄伏著。
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