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你擦能太的紙能辟邪?
我打了個寒顫,眼睜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一點一點變得煞白,沒有絲毫血色。
我搞不清我現在是害怕還是震驚。
釋南死了?真的死了?
因為死了,所以沒能收了周玉婷,因為死了,所以周玉婷可以囂張到在天還沒黑的時候出現在醫院的廁所里,對我連威脅再嚇唬?
媽的,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釋南這二十四k純禍害……
周玉婷尖聲的笑了,一滴血從眼角緩緩滑落。突然,她把雙手環在我的脖子上。
我心中一顫,伸手就去抓周玉婷的手。可她卻鬆開了,如冰一樣的手指滑過我的臉頰,慢慢,消失不見。
我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感覺到呼吸和心跳一起回歸。
又捧了兩把冰水在臉上,我轉身跑回李丹的病房。
病房裡一切如舊,和我離開時一樣。李丹在睡覺,李丹媽在削蘋果,李丹爸拿著一張紙,正在和李陽對口供。
那張紙我曾拿過來看過一眼,大致就是把三人圍毆一個變成一對一單打;把先出手挑釁者從李陽變成周玉婷的爸……
要不是怕李丹她爸揍我,我真想說一句,別jb對了,再對都對火葬場去了!
李丹媽即詫異又警惕的眼神中,我上前一把把李丹推醒了。李丹睡迷糊了,犯二的厲害。睜眼見是我,一陽指『嗖』的一下插進了我的左鼻孔里,「小賤人,越發張狂了,竟然敢打擾本宮睡覺!」
這要是在學校,我一定會接一句,朕賜爾三尺白綾,讓爾永世長眠。然後拔了她的衣服打板子!
可眼下……
我掃了一眼李丹爸媽震驚的面孔,把李丹的手指從我鼻孔里拿了出來。在她自己身上抹了抹後,輕聲細語的說了句,「別鬧。」
這回,李丹徹底醒了。
她剛想說點什麼解釋一下自己的腦殘行為,我就把她的手緊緊握住了。一錯不錯的看著李丹的眼睛,我慎之又慎的說,「它來了……又走了……可能就是今天晚上……」
周玉婷活著的時候,就是個行動派。今天想做的事,從來不會拖延到明天。
李丹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把手從我手裡拽出去,跳下地把她爸手裡那張紙搶過來撕了,一邊撕一邊大聲說,「不追究了,我們什麼都不追究了……」
說完,求助的看向我,似乎在問我這樣做了,周玉婷是不是就不會來傷害的家人了。
這我哪知道?我是能見鬼,又不是能卜卦……
可我也沒打算不管。
別說李丹和我關係一直剛剛的,就說是我非把她拉去殯儀館惹上這樁禍事,我就不能做事不理。
媽的,我那天還說李丹是個萬年坑同桌的貨。如今一看,我才是坑同桌里的翹楚,這坑的,都要把李丹一家子坑到火葬場去了!
我低下頭,把書包里的東西都倒在了床上。在幾包紙巾,兩三塊姨媽巾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里胡亂翻找。
李丹她爸大聲訓斥李丹,說她越來越不像個正常人。李丹媽沉著臉色走到我身邊,語氣十分不好的說,「這位同學,你還是快點走吧,以後別再來找我們家李丹了。」
李陽一腳把凳子踢老遠,甩著肩膀對他媽大叫,「媽,你怎麼和小檸姐說話呢……」
「你怎麼和你媽說話呢?」李丹爸一聲雷吼,「你對你媽就這態度,老子咋養了你這麼個玩意……」
我被震的一哆嗦,咬咬牙,當自己是個什麼也聽不到的聾子。七手八腳的一頓翻後,終於在那些零碎東西里找到兩團發黃的紙。
這兩張符,一張是釋南曾經讓我打煮死鬼時給我的,能打鬼。一張是唐雜碎死那天晚上他給我的,鬼來時帖在自己身上,能隱身,讓鬼看不著。(本來是給了我兩張,可有一張在唐雜碎把我往樓下扔時弄丟了。)
在手心裡掂量了兩下幾乎沒有重量的符紙,我咬唇收拾好書包,一轉身把李丹拉出病房,拉到走廊盡頭。然後,把兩張符都塞到了她的手裡。
李丹正在呼哧呼哧的生氣,見手裡突然多出兩團紙,一愣,嫌惡的塞了回來,「擦能太(鼻涕)紙往我手裡塞幹啥,你咋這噁心人?」
「你丫才是擦能太紙!」我眼一瞪,扯嗓子就吼了回去。話音還沒落,就接受到樓道里十幾號人的注視禮。
歉意的對那些人笑笑,我舉起兩張符對李丹長話短說,「這個,能打鬼,往出扔就行。這個,能隱身,看到鬼時帖在自己身上就行。你先拿著防身,我要出……」
「你擦能太的紙能辟邪?」李丹打斷我的話,一臉驚奇的問,「這本事以前咋沒聽你說過?」
我忍不住翻個白眼,「還避孕呢,你不試試?」
李丹一熊掌就拍到了我後背上,『呯』的一下,震的我心肝亂顫。
眼瞅著李丹媽開門往這邊兒走來,我正了神色,語速極快的說,「這是符,你拿好,千萬千萬千萬別弄丟了!」
李丹把手裡的符攥緊,點點頭後,問道,「蘇青檸,你,你幹嗎去?」
「我?哈哈哈,小賤人,我才不在這陪你跟鬼玩兒!」我大笑兩聲,在李丹媽離我們還有五米左右距離的時候,順著樓梯跑了下去,小聲扔了一句,「我晚點回來!」
聲雖小,我卻肯定李丹聽到了。
半分鐘後,身後如我所想傳來李丹媽說我是精神病和李丹大聲否認的聲音。
其實我也懷疑我是精神病,如果不是,誰他媽的在這種攸關生死的時候兒頂著腦門往上湊?
出了醫院,我直接扎進了醫院旁邊的小賣部。一天裡來好幾趟,老闆娘都認識我了。抬手往電話那裡一指,轉身又去看電視。
還珠格格,暑假經典。
我站在電話前猶豫了一小會兒,下定決心撥釋南的電話號碼時,手是抖的。
真是抖的。
我不相信他死了,可周玉婷的的確確出現了,而且怨氣要比早上的時候還要大。
電話通了,兩遍賣兒賣女賣大米沒唱完,出現了忙音。
我按了重撥鍵,又拔了出去,依舊是沒有人接。
我一連撥了四五遍,賣兒賣女賣大米的彩鈴一遍遍響起,卻都是沒有人接。
我心拔涼,眼裡有些模糊……
昂頭眨眼睛時,我一下子瞄到了牆上寫著xx市殯儀館的電話號。
我心中生起一絲希望,想也不想的,伸手就按了下去。一段難忘今宵的彩鈴聲過後,電話接通了。
沒等對方說話,我就說我要找釋南。
釋南是殯儀館的員工,他要是沒死,肯定要請假吧。他要是死了,最後也會去殯儀館……
接電話的是個女的,聲音挺好聽。聽我找釋南,她重複了一遍,「釋南?」
我連連點頭,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到,「你們殯儀館的員工,開,開車的。」
那女的哦了一聲,「等下……」
電話里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那個女的聲音離得遠遠的,滿是疑惑的說了句,「……死了?昨天不還好好的?」
要是在今天前,有人說我會為一個認識不到半個月,滿打滿算才見了五次面,還他媽的罵了我一頓的人哭,我非打的他連他媽都不認識。
可此刻,我掛上電話,眼淚嘩嘩往下落。
電視裡,正在唱你是瘋子我是傻子,纏纏綿綿甜掉牙……
嗯,我是傻子,所以像個傻逼一樣哭成二等殘廢不能自理。
擦掉眼淚後,我掏掏兜,和老闆娘買了二十塊錢的冥紙,還有一個發往陰間地府的信封。借了筆寫好姓名後,我出了小賣店,在老闆娘的指引下,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個十字路口燒紙。
這個十字路口因為離著醫院近,幾乎成了亡者家屬燒紙的指定去處。聽說附近居民也怨聲載道,總是投訴。
可沒用,該燒還是燒。
那會兒的城管還現在的有力度,其實現在也是好的多,只是新聞媒體報壞不報好,硬把一個維護城市基本文明的團隊給整成妖魔鬼怪一樣的存在了。
我去十字路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燒紙的還有兩份兒。一個老太太,一個中年大叔。一個念叨著老伴兒到哪邊兒別捨不得花錢,多給自己買點兒好吃的,有空常回家看看什麼的。另一個念叨閨女慢點走,多回頭看看爸爸,來生有緣,下輩子再做父女。
我看著燒得捲曲發黑的冥紙,不知道自己要對釋南說點啥。憋了半天,紙都快燒完了,忍不住說了句,「那啥,你連個對像都沒有,下次我給你燒兩紙人兒吧,讓師傅給你糊好看點兒,高鼻樑,大眼睛,雙眼皮兒,你喜歡長頭髮的還是短頭髮的?」
說著說著,眼睛又模糊了。
「你丫昨天和我說,要是有相中的女孩,就掐死,來個人鬼情末了。現在好了,真有相中的,不用奸屍那麼噁心了……那啥,真成了,結婚時別忘了給我發請帖……」
「你那天給我的十塊錢我一直沒還你,現在還了你幾十億。我告訴你,這幾十億你得給我留一半兒!你丫敢獨吞,我非揍你!」想想可能變成鬼我也打不釋南,我認命了,「算了,我還是給自己也燒點吧。」
今天晚上兇險,不成功便成仁。
說著,從書包里往出掏筆,掏到一半,旁邊傳來『呯』的一聲。
我嚇的一哆嗦,連忙抬頭去看。
只見那老太太和中年大叔,正相互扶著往燈火通明的地方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我。臉上的表情,要多驚悚有多驚悚!
看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想想我剛才說的話,我突然放聲大笑。就這膽兒,還敢讓老伴/閨女常回來看看?真回來看一眼,還不都得嚇尿啊!
原來在不知不覺,我的膽子已經很大了。
一直笑到笑不動,擦擦眼淚起身,回了醫院。
在給李丹兩張符紙的時候,我對釋南還報有一絲希望的。就算他重傷不能來,只要告訴我找誰能破解這事兒,我立馬打車過去把人接來。
可現在……
還好,在燒紙時,我想出了一個笨辦法。
以前在村兒里時,經常有小孩兒撞邪,說白了就是得罪鬼了。最後的解決方式,通常是找個能通鬼的媒介,讓撞邪的小孩兒道個歉,再讓鬼提些條件什麼的,也就過去了。
比如我小時候兒挖墳,把棺材鑿個窟窿,最後不也在吳三嬸的幫助下化解了嗎?雖然化解的不太利索,多出來兩條影子吧,可這些年來我不也活的好好兒的?
萬事有因就有果,周玉婷那貨對李丹一家有氣,是因為李陽打了它爸,李丹一家又要把她爸送進監獄。
我以靈媒的身份和周玉婷許諾,說會讓李丹一家按她的要求去做,應該會爭取出一些時間。
只要挺過眼下這個難砍,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個本事高強的捉鬼人!
為什麼不勸解李丹的父母化解周玉婷的怨氣?
呵呵,要是昨天,我可能會這麼做。可在她把釋南害死了的今天……
我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我看了眼手錶,差十分到八點半。八點半住院處各樓層鎖門,我一定要在八點半之前溜進去。
折騰一天沒吃東西,我在門口小吃店要了碗冷麵打包,拎著就往裡跑。
剛進前樓的大門兒,小賣店的老闆娘離老遠喊了我一嗓子。我停下,她一邊指屋裡,一邊說了幾句話。
語速極快,我只聽清了電話兩個字。
這時我才想起來,我剛剛只給了買紙的錢,沒有給打電話的錢。
操,二十塊錢,就給我那麼點冥紙,還好意思要電話費!可到底是欠人家的,幾毛錢,也不值得一賴。眼瞅著還有五分鐘鎖門,我扯嗓子喊了回去,說明天給她。
喊完,拼了命的住院處跑。跑到二樓沒去李丹的房間,而是直接進了洗衣間。
然後,就在裡面待著。一邊吃冷麵一邊在心裡打草稿,好一會兒和周玉婷談判。
不知道大家吃過東北冷麵沒哈,相當好吃的!特別是湯,調的非常好喝。當然,得找對地方。
醫院門口這家冷麵就相當地道,我三五口把冷麵吃完,端著碗喝湯。都喝到底了,赫然見湯底爬著一隻蟑螂兩隻蒼蠅……
我操,你們這是在這兒桃園三結義呢?丫們是來找我做見證的?選的地兒不對吧!!
想吐,吐不出來。一天就吃這麼點東西,胃不捨得。吧嗒吧嗒嘴,我在心裡無數次重複一句老句,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我看了下表,快九點。把碗扔了,往李丹的病房走。大夏天,沒關門。我一走一過往裡瞄了眼,李丹正在和她媽說什麼,她媽一臉怒氣的樣子。
還能聊天,說明沒事兒。我轉個磨磨,回洗衣間門口待著。不一會,李丹出來上廁所。她看到我時眼睛裡直冒金星了,那感覺,比見到她對像還親!
要是往天,非挖苦她兩句不可。可不是時候兒,我長話短說,把自己的打算和她說了。因為不確定能不能成功,我讓她把那兩張符掐死了,如果不成,她馬上把隱身符帖身上,再把打鬼符往周玉婷身上打。
李丹滿臉憂心,皺了半天眉毛,「你把符給我了,你咋辦?」
咋辦?涼拌!身為資深禍害,我還能讓個鬼給處理了不成?
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信心,我就是認定,就算我把周玉婷惹火了,她也不會真殺我。在這種莫名的自信心下,我說了句『本山人自有脫身之法』後,把李丹推出洗衣間。並且囑咐了句,要是她媽睡了,就來叫我。鬼無影無形,又能穿牆又能穿門,我最好就在李丹身邊。
李丹回房後,我又回了洗衣間等著。
十點,日光燈一組一組熄滅,護士開始到走廊里攆人。我連忙從洗衣間裡出來,轉身進了廁所,護士走過去把洗衣間的門鎖上了。
等護士回到值班室把門一關,又長又昏暗的走廊里,變得空曠無人。病房裡偶爾傳出的一聲咳嗽,能迴蕩好一會兒。
十點半,李丹媽出來上廁所,精神的眼神直冒光,一點困的意思也沒有。
十一點,我揉著胳膊,打著哈欠,在空曠的走廊里從這頭走到那頭。最後,站在大敞的窗戶前,一邊吹冷風,一邊揪長到窗戶里的樹葉。
一片,兩片,三片……
『咣』的一聲,被鎖死的樓道門突然動了。
我嚇了一跳,手裡的樹葉掉了一地。
『咣』,又是一下,鐵鏈被震的直響。
我怕吵醒護士,連忙上前說了句,「別敲了,已經鎖門了,晚上不許探視,明天再來吧。」
「蘇青檸?」
聽到對方的聲音,我腦子有一瞬的短路,「釋南?你,你不是死了嗎?」
「你大爺!」釋南大罵,「你他媽的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