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馬南不得不承認楚雁的話非常有道理。
柯玉虎從拘留所里出來,當然可以住到朋友家裡,但朋友也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至少可以讓那殺手有跡可循。所以,最後馬南跟楚雁同時想到了讓柯玉虎住賓館,而且要選擇一家不起眼的賓館,這樣的地方每個城市都有好多,那殺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也不可能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找到柯玉虎的藏身之地。
當柯玉虎知道了發生的事情,他一定不願意老老實實躲在賓館裡。但是,無論如何,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得逼他就範。
那邊的楚雁已經講完,柯玉虎的神情由激動變得憤怒:「我現在就回家,讓那殺手來找我。他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他,他是殺死幾位哥哥的兇手,我決不能放過他們。」
「你冷靜點!」馬南大聲喝道。
柯玉虎身子僵在那裡,他對這個大哥,似乎心存敬畏。
「我為了尋找失蹤的紅棉跟曉彤,故意對警方隱瞞真相,這才讓那殺手有機會殺死你的三位哥哥。如果你不想讓我心裡的內疚繼續加重,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大哥,就老老實實待在這賓館裡。等到我找到了紅棉母女,那時,我們就可以藉助警方的力量,來為你死去的三位哥哥報仇。」
「可是,我天天躲在這裡總不是辦法吧。」柯玉虎漲紅了臉說。
「如果你真的待不下去,那麼,離開這賓館你只能去一個地方,就是公安局。」馬南沉默了一下,接著道,「你可以向警方說明一切,那時,警方就會保護你。」
「那你們呢,你跟楚雁這段時間要去哪裡?」
馬南盯著他看,目光如炬,裡面有種不容人拒絕的力量。
「我要去找一個人,也許,他可以告訴我所有事情的真相。」
列車停靠在站台上,馬南和楚雁跟隨一群旅客上車。找到自己的臥鋪,安放好行李,馬南坐在窗邊出神,面有憂色。楚雁關心地問:「你在擔心五哥?」
馬南點頭:「他的性格,很難在那賓館裡呆多長時間,我只希望他的那幫朋友能一直陪著他。」
「放心好了,我都交代過那些人了,他們也答應我一定不讓五哥單獨留在賓館裡。」
「可是這樣能堅持多長時間呢?」
楚雁不說話了,馬南的擔心其實也正是她擔心的。她忽然想到,也許讓柯玉虎跟他們一道回那個邊陲小城才是最穩妥的做法。但是,誰能保證那面具殺手不會跟著他們呢?她自己本身就是殺手的目標之一。
車子行進得速度並不快,是趟慢車。長沙去往那邊陲小城所在省會城市的列車只有這一班,逢站必停。前段時間因為洪水造成鐵路線某一段坍塌,雖然已經修復,但所有列車經過那一段時都要慢行,所以,這趟旅程將會持續三十多個小時。
與此同時,一個瘦削的青年男人從出站口裡出來。他背著一個旅行包,右手上纏著繃帶,走路時微微低頭,鼻樑上卡著副寬邊的墨鏡,——他就是剛從重慶趕到長沙的鬱壘。
他到長沙的目的只有一個,殺死柯玉虎。
在天津成功地殺死謝東城之後,按照馬南和楚雁的行程,他本來應該來長沙,但他卻接到巴圖的電話。那個聲音在鬱壘的感覺中已經越來越蒼老了,他擔心老人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實現所有族人的心愿,百年之後,他是不是會死不瞑目。
巴圖在電話里,告訴他不用去長沙了,改去重慶。
「馬南跟那個本該死去的女孩現在都在長沙,這時候,有了先前的教訓,他們一定會加強戒備,這時候不宜進行土殺行動。」
鬱壘當然諸事都聽巴圖的安排,他讓他去重慶,他便去了重慶。
巴圖是整個族人的希望,雖然許多年前,因為他的失誤,一次變故幾乎毀了整個部族。族人們在捶胸頓足號啕痛哭之餘,卻依然相信,只有他,才能帶領部族走出困境。
巴圖痛定思痛,毅然做出了族人們連想都沒有想過的決定——走出去,面對外面廣闊的世界,這樣,不僅能改變族人惡劣的生活環境,還能讓部族得到發展。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巴圖的這個決定,部族的一些老人,寧死也不離開祖地。巴圖也不勉強,在接下來的十多年時間裡,帶領大多數族人,走出大山,在外面世界裡開始了新的生活。
在部族的歷史上,有一位先祖曾有過類似的功績,他帶領族人千里跋涉尋得了新的居所,不僅讓部族擺脫了惡劣的環境,還一度成為中國西南地區最強大的民族。
歷史在巴圖身上,奇蹟般地重複。
鬱壘就是第一批走出大山的族人之一,在外面的世界裡,他不僅念了書,還上了大學,親眼見證了知識與文明如何改變了一個人的生活。當然,這十多年裡,他也沒有放棄自己心裡的仇恨——那是整個族人的仇恨。他相信終有一天,巴圖會帶著他,也帶著整個族人,重新尋回那根植於每個人心中的信仰。
所以,鬱壘這些年除了像正常人那樣學習工作,還有一件幾乎每天都要做的事,那就是練習部族傳統的博擊術。「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你不能讓身體上的疾病擊垮你,相反,你必須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努力,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鬥士。」
這是巴圖對他說過的話,這些話,他銘刻在心,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