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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村在「一鳥居公園前」的告示牌那裡停下汽車,走出車外。這一帶只是通往戶隱高原的開始。從地處盆地底部的長野市一路攀登上來,儘管這裡烈日當空,卻令人感到心曠神恰。微風帶著濃郁的森林氣息,輕輕地撫摸著人的面頰。「喂!吃蕎麥麵去吧。」「又是蕎麥麵?警部很喜歡吃吧。」木下歡天喜地地跟隨在竹村的身後。他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啊!竹村這麼想道。他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無論去哪裡,只要有蕎麥麵店,外餐就肯定是蕎麥麵。這是自然而然養成的習慣。在陽子剛嫁過來的時候,竹村對新妻還有些顧忌,不時地還要迎合陽子的口味,但最後沒有堅持多少時間。陽子不喜歡吃蕎麥麵,要說麵粉類,她愛吃中國麵條,要不就是餛飩,如今不知不覺地也吃起蕎麥麵來,現在甚至已經判若兩人,一走進蕎麥麵店,便大言不慚地要蕎麥麵條,可以說是被丈夫完全改造過來了。女人真是一個怪物,倘若為了自己深愛著的男人,什麼事都敢做啊!竹村直到現在才明白這一道理。石原華代不是為了丈夫,而是為了武田喜助才奉獻了自己的一切。這興許也是因為「女人」這一特性所致。在以往的許多案件中證明,為愛情而深陷苦惱無力自拔的女人,有時會幹出出乎人們想像的蠢事而犯罪。女性身上那種男性所不具備的陰晦和偏執,是實在令人可怕的。然而,這起事件,就連如此可怕的女人——石原華代都被殺了。兇手殺害了武田,殺害了石原,連華代也不放過。兇手假如是同一個人,那麼作案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從以前調查的情況來看,浮現在調查線上的涉嫌者中,警方沒有發現非要將此三個人全都殺害不可的作案動機。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警方還沒有查出這三人共同的「非殺不可」的原因。能夠猜測的,就是石原或華代中的某一位,可能是因受連累而殘遭殺害。倘若如此推測,作案動機便極其簡單。可以在武圈與石原或武田與華代這樣的組合中尋找各自共同的因子。但是,不能因此而輕易地劃定涉嫌者——比如,武田的夫人佐知江——在作案動機這一點上,佐知江就完全具備嫌疑人的資格。她繼承了名人的血統,氣質高雅,現在才是武田家真正的主人,如果知道曾經只不過是武田家一個傭人的丈夫竟敢瞞著她在外摘花,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也許早就一刀砍了他。然而,事件並不是如此單純的衝動殺人。這些事件撲朔迷離錯綜複雜,有著極其明顯的蓄意成份。極其巧妙地達到目的,而且絲毫不露尾巴,這簡直令人驚嘆。決不是那種毫無預謀、因嫉妒失態而瘋狂殺人的犯罪。養麥麵店里非常擁雜。也許是有客人站在身邊在等座位的緣故,好不容易端上桌來的蕎麥麵,吃著並不香。竹村頗感失望,後悔倘若去前面不遠的「大久保茶屋」,或乾脆走到中社就好了。據笠井靜說,「天智院」座落在從寶光社村落到中社村落的半途中。竹村和木下兩人開著汽車一路仔細察看著,無意中卻開過了頭,汽車不知不覺地駛進了中社。「沒有辦法啊!我已經把眼睛瞪得很大了。」「警部,你要幫我好好地看著啊!」兩人一邊拌嘴著,一邊將汽車呈「U」型拐彎,再慢慢地開回去。在山坡左側的低洼地里,有一灌溉用的水池。一片杉樹林從那裡朝著寶光社的方向伸去。「也許是這一帶,我下去看看。」木下將汽車停靠在路邊,竹村下車站在草地上。透過樹林望去,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楚。這時,有一輛客貨兩用汽車從山坡下緩慢地爬上來。車身上寫著「北信洗衣聯鎖店」。駕駛著汽車的,是一位女性。「喲!大姐,大姐!」木下故作恭敬地喊道,將客貨兩用汽車攔下。女司機分不清攔車的是警察還是小流氓,但還是將汽車停下,一副蔑視的目光望著木下。那是一張乳氣未脫的少女的臉,絲毫沒有化妝,卻驚人地漂亮。木下本能地改變了態度。不過,這也許是因為發現姑娘的里側坐著一位像父親那般年紀的男性所致。「對不起,聽說這一帶有一個叫『天智院』的地方,你知道往哪裡走嗎?」「噢,倘若是天智院的話,再往山坡下邊去不多遠,有一條小道,沿著小道進去三百米左右就到了小道的盡頭。道路邊上有一塊小招牌。」「是嗎?那太感謝你了……」木下正道謝著,不由怔怔地愣在那裡。「呀?記得您是東京的……」他對著助手席上的男子說道。「噢。你就是那時的刑警吧。嘿!真是奇遇啊!」竹村急忙靠上前去。「呃!您是立花先生……」坐在助手席上的紳士儘管一身運動服打扮,但確是立花智弘。「嘿!真想不到,警部也一起來了?」立花一副毫無心計的口氣,頗為懷戀地說道。「今天來這裡還是為了工作嗎?」「是啊!還在調查那起事件。立花先生怎麼來了?」立花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姑娘的臉,無奈地笑了。看他那一副表情,好像是生怕被警察誤解似的。「這位姑娘是我們大學裡的學生。來這裡打工順便帶上了我啊!還繞了許多道,不過這反而很有趣呢。想不到這個暑假還過得很愉快。」「是嗎?這是最好不過的事了。晚上住在越水高原旅館裡嗎?」「是啊。」「可能早晚還要向您請教一次,到時請您多多關照。」「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一陣寒喧之後,客貨兩用汽車微微顫動了一下,向山坡上開去。「那位老師在這樣的地方到處亂轉,實在可疑啊。」木下抱著手臂目送著客貨兩用汽車遠去。「那位姑娘,沒關係嗎?」「你是怎麼回事?又在胡思亂想了吧?我會去告訴她的呀!」竹村笑了。汽車從那裡駛去一百米左右,有一條小道向左拐去。仔細望去,樹叢中的確隱隱地顯出一塊寫有「天智院」的小路牌。道路是一條很難駛車的沙石路,一輛汽車好不容易才能夠勉強通過。本來興許是一條人造林的小道。正在擔心著萬一對面有汽車開來怎麼辦時,道路通到一塊空地似的地方,那裡建有一幢茅草屋頂的簡陋房屋。空地上停靠著三輛汽車,房檐下和樹蔭處都有人站立著。有的人一動不動,好像在等人的樣子。竹村和木下停下汽車,下車後,正要向在低矮的屋檐下張開著黑咕嚨咚的大嘴似的房門走去,站在房門口的一對男女便露出一副指責的目光睨視著他們。「你們,要遵守次序啊!」一位約莫四十歲的瘦削男子說道。「次序?」「是啊!大家都在那條分界線上排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