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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夠馬虎的。」「哪裡的話。」「但是,一般對是怎麼死的都抱興趣吧。」「唉,我也是這樣想的,應該是問了父親或是母親的,不過,當時才十五六歲,也許大人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呢?」「這種事我可不記得了。」翠驚訝似地從副駕駛席上轉頭望著淺見的臉。「是什麼不好的病吧?」「不好的病?比如說?」「比如說愛滋病啦……」「啊?太沒禮貌啦。」「哈哈哈,開個玩笑嘛。不過,就說因為是愛滋病死的,也沒有什麼不禮貌的吧。」「這倒也是,可是……我還有記憶,不是那種病,像是很突然去世的。去世前不久見到她的時候,看上去很精神的吶,可是……」「那是腦溢血啦、心臟麻痹啦……」「也許是的。」或許是精神作用的緣故,翠雖這樣回答,但好像沒有自信的樣子。這樣子也可以這樣來理解:經淺見重新提起,被喚醒了忘卻了的不愉快的記憶。「你爸爸和西村有沒有不和過?」「啊?我父親和西村叔叔嗎?……這在長期交往中也許有過,但據我所知……」翠搖著頭,突然中斷了話。用斜眼瞧了一眼,一副像是在思索什麼似的表情。「這麼說,雖然不是不和,但我父親有一次好像相當擔心。」「擔心……什麼樣的事?」「不清楚,電話里說著說著,突然放低了聲音,後來說了句什麼話就掛斷了電話,之後一動不動地站了一陣子。我問他『怎麼啦?』他也沒有察覺到,問第二遍時才回過頭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去年的夏天……可能是秋老虎那陣子吧,因為是那一身裝束嘛。」「那麼是你爸爸去世前一個月左右吧?」「唉,我想差不多。」翠的口氣並不那麼傷感,大概是時間在一步一步地使她悲傷的記憶淡薄吧。「那,是什麼事情呢?」「不知道。我記不清楚了,我問我父親是什麼事,可父親好像說:『不,並沒有什麼。」「那個電話的對方確實是西村嗎?」「唉,因為轉交給父親的是我嘛。」「那麼,是西村打電話來的咯?是怎麼個樣子?」「怎麼個?……跟往常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呀,還開了個輕鬆的玩笑呢。」「說話的內容一點也不清楚嗎?」「唉,幾乎……剛好吃罷晚飯,和我母親一起收拾餐桌,在廚房和有電話的起居室來來去去的,所以只是斷斷續續聽到。」「即使斷斷續續,總聽到一些吧?還記得什麼嗎?」「這個嘛……起初好像在說西村叔叔家的改建的事,可是……過了一會兒,記得我父親說:『是事實嗎?』。」「是這話嗎?」「唉。『事實』這話,聲調很強吧,所以聽得很清楚,我想也留在記憶中。」「這事實,指的是什麼呢?」「這……」「放低聲音說話,是那以後嗎?」「大概吧……」翠察覺淺見的語調無意識之中嚴峻起來,將害怕的目光投向淺見。「嗯……淺見,這事奇怪嗎?」「啊?不,不是。」「可是,好奇怪呀,你好像格外地注意這件事……西村叔叔他出什麼事了嗎?」「沒有,並沒有。不是剛才還在一起嗎?一點也沒有奇怪的的地方吧?」「這倒也是,可是……可是,總覺得你有點兒奇怪嘛。」翠像個磨人的孩子似地說道。「唉,確實有人說我是個怪人。」「可是這種意思……」翠露著一副好像受了委屈的眼神,撅著嘴唇說:「真壞!」一副與其說是女孩樣的語調,倒更是讓人覺著是嬌媚的女子的語調。淺見感覺到刺到左頰一樣的她的視線,臉紅了。他突然意識到翠的體溫、呼吸,甚至是心臟的跳動就在自己身邊。翠也一定察覺到了車子裡的空氣變了。車中蕩漾著令人發窘的氣氛,對話中斷了片刻。「淺見你是獨身主義嗎?」翠仿佛一直左思右想著這件事似的,突然說出了讓人怦然心跳的話。「啊?請你別嚇唬人。不,我並不是獨身主義那種人。」「要是這樣,那為什麼不結婚呢?」「哦,只是這一點理由不清楚呀。當然,歸根到底,嫁給我這種怪人的女子很難出現吧。」淺見戲謔地說道。「哪裡的話呀。」翠宣告一般地說道,「怪人也好,什麼也好,我都可以嫁給你。」「啊?啊哈哈哈……」「請別用笑來搪塞過去。」翠一副鄭重其事的神色。淺見握著方向盤的手上滲出了汗。「不,並不是搪塞,但這種話可不是隨隨便便說的呀!我和你可是相差九歲呀,就是說,我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你還墊著尿布。」「說這種話,真狡猾!……」翠快要笑出來,但立即回了一句:「我知道的音樂家中有一個人娶了也是小九歲的太太,但兩人很親密。」「那是音樂家啦,學者啦,丈夫偉大的話可以,要是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的現場採訪記者……」「哎呀,什麼偉大不偉大的,不是那回事呀。」翠認起真來。淺見除極其高興外還有另一個擔心,對她的這股專心勁多少有點難以應付。儘管他知道這些方面自己缺少志氣,但總是在關鍵時刻就退縮了。雖說如此,淺見在是一個紳士之前先是一個男子,這點上和其他男子不會兩樣。不知為什麼,進入琦玉縣的這一帶後情人旅館的招牌多得不得了,駕著車子,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這些招牌都會躍進眼帘。一想到翠也在看同樣的風景,淺見直擔心會不會被她看透自己的心情。不知是福是禍,從首都高速公路一下來,不久便進入鳩之谷市領域,到清野家沒有多少距離了。「順便到家坐坐多好,我母親也會高興的。」車一停,翠就一面掃興地說著,一面打開了車門。整個臨近家期間,淺見不停地謝絕翠要他順便去她家做客的勸說。淺見下車,關上了翠下車後的門,回過頭去,只見房子正從家裡出來。淺見與她互致新年問候,吃驚地發現她瘦了許多。「請順便到家坐坐。」房子也這樣勸說,但翠搖了搖頭。「淺見說不行。」「是嗎?別那麼說,雖然是這麼狹小的家,但只有兩個人嘛……」實在是深切懷念亡夫的話語打動了淺見的心靈。但是,這時淺見感到腦海里掠過電擊一樣的東西。從房子說的「狹小的家」這句話想到了全然無關的事情。「啊,對了……」看著這副突然想起什麼重大事情來似的淺見的樣子,母親和女兒瞪圓了眼睛。「翠小姐,剛才你說了西村他在電話里講了改建家的事,是吧?」「啊?唉,我是那樣說了,可那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