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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說了,要是這樣,乾脆收下的東西原封不動還了不就行了。淺見你也這樣想吧?」翠一本正經地說著。「唉。」「不過,這樣的話,就要傷人了。」房子像是教誨年輕人似地說道。「是啊,處世真難啊!」翠像是通情達理似地說道。「啊,可不是。」淺見也很是佩服。看來,清野林太郎的清廉潔白的生活態度都滲透到了他的家庭里。淺見家也相似。哥哥陽一郎處有相當多的歲末年禮送來,嫂嫂認真地一一將其記錄下來,對不該拿的東西,鄭重其事地添上感謝信退回去。好像是一個從政治家到和尚都腐敗透頂的社會,但其中也生存著這樣的人,還不該捨棄它——淺見一面回想起勢和集團和加部議員同流合污的謠傳,一面這樣想道。岡崎英二在約定的下午整3點來了。聽他說是從J了(日本國有鐵路)的蕨站走來的,大家都吃了一驚。如果是從蕨站,恐怕起碼有四公里。「沒什麼,在車站前吃了碗麵條嘛,剛好是幫助消化的距離。」岡崎曬黑的臉上鬍子拉碴的,難為情地笑道。臉曬黑不是因為打高爾夫,而是因為登山和長跑。一兒一女的父親,登山和長跑是他的愛好,是個現時很少見的人。岡崎的名字出現在四年前清野寫的「第一封遺書」中。他的名字在清野叫房子和翠今後依靠的同期進公司的五人中第一個出現。提升的速度比清野慢得多,但好像是那類不拘泥於這種事情的人。大概是和清野十分投緣的緣故,在清野當中東支社長的時候,岡崎主動提出,作為副支社長隻身赴任。在總社新設綜合開發部,清野被叫回就任部長時,岡崎被任命為副部長兼計劃科長。與從中東工作時代起一直蓄著的鼻下的鬍鬚、曬得黑黑的看上去一副男性的容貌不相稱的是,平時總是低著頭,用輕得都快聽不到的聲音小聲說話。可是,在為清野守夜時,他卻鬍子拉碴,哇哇地大聲哭了起來。在場的許多人驚呆了,不知如何是好。接觸到敬仰父親的部下的真情,翠也又一次從心底里流出了眼淚。當淺見說他想向公司的人打聽一下時,翠立即想起了岡崎。她心想:如若是岡崎,關於父親的死或許會想到些什麼的。打電話去委託,岡崎也愉快地接受了,並周到地說:「從鄉下送來了年糕,正想給你們寄去呢。」結果真的拿來了年糕作為禮物。房子在點心裡放進這年糕,做了年糕小豆湯。淺見酒不太能喝,但岡崎比他更不能喝。翠不停地笑,說:「一個大男子漢吃年糕小豆湯,這光景實在幽默!」「前些時候拜讀了你淺見的文章。」岡崎在聊了一陣子以後,坐端正進入了正題,「那裡面寫著的揭開偽裝自殺之謎的部分我很佩服。事前問了一下這位千金,您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名偵探。不,說實在的,聽到清野部長自殺的時候,我也覺得有什麼差錯兒。」岡崎在「事件」發生後立即趕到當地時也說了同樣的話,但當時房子和翠像對待一般的寒暄似地沒有把它當作一回事,因為誰都會說一些這是「難以置信的事」啦、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啦等等的話來安慰遺屬的。「我也是真的那樣想的。」一聽岡崎再一次這樣強調的話,翠很是心酸,這話就好像是在責備自己的輕率似的。本該更加盡心認認真真聽的。「您當時覺得有差錯的理由是什麼?」淺見問道,「不是單純地覺得不會是自殺,而是有什麼絕對的根據吧?」「是的……」岡崎點了點頭,但半天接不上話來。顯然是在猶豫該說還是不該說。「好像在福島縣的開發問題上,這個那個的他挺煩惱的……」淺見用若無其事的口吻試探一般地說道。「嚯,這您也知道啊!」岡崎睜開小眼睛,凝視著這位初次見面的現場採訪記者。「唉。因為與這個問題牽連在一起,都寫下遺書了嘛。」「啊?那遺書里寫著這件事咯?」吃驚的不光是岡崎,連房子和翠也都用責難一般的目光瞪著淺見的嘴,似乎在想:淺見究竟要說出什麼來呢?「當然,我並沒有看到,但我想一定寫著。」淺見幾乎斷定似地說道,「說起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所謂遺書,惟一的是表達最強且是最後的意思,是一種不惜自己的死,闡明平時說不出口的或是不能隨便外傳的事情的東西。要是說出來就完了——是這麼一種最大限度的留言。裡面講的是什麼呢?考慮清野他的重禮儀的性格和信條,只有兩件事:不是家裡人的事,就是關於公司的事。特別是,清野他在三十年這一漫長歲月里忠心耿耿地為公司盡力,畢竟對公司想得很多,從這點來著,我想那遺書可能是一種吐露他對公司的萬不得已的心情的東西。」淺見說到這兒,暫且中斷了話語。岡崎、房子和翠都點了點頭表示支持淺見的觀點。三人的目光集中在淺見的嘴上一動不動。2「聽說日洋機械設備公司在福島縣要建設高爾夫球場,是吧?」淺見用不顧三個「聽眾」的期待,故意岔開話題一般的慢悠悠的口吻,說道。「啊,這您也知道呀!」岡崎點了點頭,「正如您說的,正在推進高爾夫球場的建設計劃。」「勢和集團正在福島開發娛樂設施,和加部議員間的關係被媒體炒作得沸沸揚揚,它和日洋機械設備公司沒有關係嗎?」「當然……」岡崎瞧了房子遺孀一眼後,遺憾地說道,「跟那種事情可沒有關係。豈止這樣,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公司受到了連累,甚至可以說是受害者。」「連累?」「是的。以福島縣為中心在東北地區正在進行著的這一回的開發計劃可以說是劃時代的吧,是個龐大得不得了的巨大項目,建設高爾夫球場,只不過是其中極小的一部分而已。還並沒有正式的確定方針,但我們日洋機械設備公司設想了項目的整個規模,從很早以前起就作了準備,都到了基本計劃的藍圖也隨時可以拿出來的地步。可是,從今夏開始,勢和集團突然出現,甚至有謠傳說,他們對縣當局的負責人和當地同行業的人已經做好了工作。」「原來是這樣。就是說,那是由於那個加部議員在作後盾,是這樣嗎?」「這個嘛,只是在這裡跟你說,就是這麼回事吧。」岡崎仿佛擔心隔牆有耳朵似的無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周圍。「說的那個巨大項目,比如說,是什麼樣的?」翠露出樸素的好奇心,問道。「不僅僅是福島縣,現在東北地區和北海道各種開發也都掀起了熱潮,大概也有挽回過去比其他地區落後的那部分這一意思吧。總而言之,國家的環境整頓事業到處都在進行之中,比如說,其中有和東北道交叉的幾條高速公路。」「啊,這麼說來,從郡山到豬苗代湖開通了一條叫磐越公路的道路,是條非常漂亮的公路,那也是個巨大項目嗎?」